夏如灼走出医务室。
外面的林荫小道蜿蜒曲折,两旁高大的榕树伸展出茂密的枝叶,仿佛撑起了一片绿色的穹顶。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像是跳动的金色音符。
树叶沙沙作响,偶尔有几缕阳光调皮地落他的在脸上,温暖又不刺眼,带着初秋特有的温度。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秋天真舒服...
放学的路上的风悄然拂过,带着一丝凉意,却又不失温柔。
看着多出不少的余额,夏如灼微微叹了叹: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至少这个月不用愁了
脑海里不知觉的浮现出那人逆着光的轮廓,走过时带着沉木香气的风,黑色的发丝遮住半边眉眼,清冷又疏离。
又回忆起他高高在上的态度和冷漠的眼神,夏如灼内心嗤笑:还真是个少爷。
洛亦秋正坐在空荡荡的图书馆里出神。
这个点要上晚自习的同学已经出去吃饭了,而没有晚自习的同学也都回家了。
整个图书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宛如一尊雕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从早上到现在,就一直在这个位置上睡觉,发呆。
直到桌边的电话响起,是司机张叔打来的“喂,张叔”他的声音因为太久没有开口显得有些沙哑。
“诶,小秋,是老师拖课了吗?”张叔的声音通过电话在整个里图书馆里回荡。
“没有”洛亦秋顿了顿“张叔,你先回去吧,我有卷子没写完”
“啊...哦,好,记得早点回去哈......洛总在家里等你”
洛亦秋的眼眸暗了暗,半晌才回复道“嗯...知道了”
整理好书包,慢慢的走到街上,他不想回去,因为那里不是他的家,洛亦秋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突然,街角的修车店里一个熟悉的背影抓住了他的视线。
那是夏如灼。
他推着前轮变形的自行车,和修车店老板讲着什么。
接着就自己拿着工具修起车来。
他蹲在阴影里,低着头,专注地摆弄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
白色的T恤被汗水微微浸湿,贴在后背上,勾勒出少年单薄却挺拔的脊背。他的袖子随意地卷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醒目的伤口令洛亦秋微微慌神。
自己好像弄伤他了
洛亦秋生锈的大脑才缓缓转动起来,逐渐意识到自己今天早上撞到了夏如灼。
其实早上他并不是目中无人,也发现了被他撞倒的夏如灼。
只是那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管了,上学的时候司机张叔告诉他,他在医院里的妈妈得了阿兹海默症,可是七年了,洛亦秋甚至没有办法再见她一面。
下车的时候,匆匆一瞥,看似冷漠的眼瞳里早已盛满了泪水,只是在夏如灼的视角里看不见那飞红的眼眶,和无力颤抖的嘴唇。
盯着夏如灼深深的伤痕,他的手抓紧了衣角,在夏如灼不知道的地方,洛亦秋看着他,微微张了张口:对不起...
对面街角的人用袖口擦一下额角的汗珠,却顾不上脸颊上不小心蹭到的一道油污。
他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鼻梁高挺,下颌的弧度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倔强。
一如那年,青涩又倔强的少年,带着夏日的余热,在那个他最讨厌的秋季,冒失地闯入他的世界...
秋从不在一处久留。它的脚步总是匆匆,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又仿佛前方有什么在召唤。城市、乡村、山川、河流,他像一阵风,掠过无数风景,却从不曾为何而停留。
洛亦秋就是那来去匆匆的秋。
同龄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时,他总是待在自己的世界,独自学习,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仿佛在计算着离开的时间。
有人试图靠近,递上一个话题,或是一句玩笑,他却只是淡淡一笑,敷衍几句,便转向窗外,宁愿看着窗外的风景。
他并非冷漠,只是习惯了独来独往。频繁的转学,注定带来无尽的分别,在无数个秋日,挥手告别那些熟悉的人,令他从此讨厌秋天。
那些热闹的场合,欢声笑语中夹杂的亲密与默契,对他来说,像是一种陌生的语言。他听得懂,却不想去社交,因为他知道,终究避不开离别,不如一开始不产生联系。久而久之,他便成了别的小孩口中的“怪人”,一个永远无法融入群体的异类。
所以后来,他不需要谁的陪伴,也不需要谁的理解。他只是习惯了漂泊,像一片落叶,随风而行,不问归处。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藏着一片荒野,那里没有规则,没有束缚,也早已住进了一位少年。
十岁那年,他独自偷跑去疗养院找母亲,因为怕被人发现就躲在花丛之中,被正在抓鸟的夏如灼踩到,本来就濒临崩溃的情绪在那一刻猛的爆发,他抓着夏如灼就嗷嗷大哭,说什么都不让他走。
后来被夏如灼用一颗大白兔奶糖轻易哄好,又跟着他回了病房。
落木萧然的秋天因他的笑容而变得多姿多彩,他得到了一个阿灼哥哥。
那偷偷躲在夏如灼父亲病房里的两天,就好像是偷来的时光,他从没有在陌生人那得到过的善意在那两天被填满整个胸腔。
哥哥的父亲还送了他和夏如灼一人一个手链,红绳鲜艳如血,缠绕在腕间,上面串着一枚温润的玉石,虽是最简单的纹样,却是夏父对他们最深重的祝福,祈愿他们平安喜乐,福运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