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后院也发现了尸首,已经放出信号了。应该也快到了。”林凛央这才有时间问,询问:“两位为何在此?”
那日安信不想掺和的态度十分明显,她也理解安信怕惹祸上身的想法,可这说得与做得差别也太大了吧?
林凛央见边心远一副古道热肠,估摸着他对安信没少说好话,安大公子这才愿纡尊降贵来帮她查案子。
帮除邪这类事有两个好处,一在同道面前秀一秀自己的灵力或法器,能听到“哇,前辈好厉害!”“前辈那是什么?”类似话语,让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二能卖个人情,赚赚名头什么的。当然只帮比自己弱的修士这两个好处才能充分体现,不然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自取其辱。
要说秀法器灵力,她林凛央虽说未至金丹期,但毕竟是天穹派弟子,不说博古通今,见识定然是不浅的;随师兄师姐们处理的异务也不少,见过不少强大的法器、灵力深厚的前辈,他们两不会不知道。
要说卖人情赚名头,那就更不可能了。一个安阙宗表系亲属,一个北鹿子的亲传,不少人上赶着要卖他们的面子,别说要他们巴结他人这样的事了。
显而易见,安信边心远都不是为了什么好处,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边心远道:“出来一个多月,本来是想回鹿九山庄的,却听闻许府那日发生的事似乎另有隐情,便留下来着手调查,这不刚查到这儿就遇见了姑娘,想来我们进度是一致的。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三人互报门派后,又是一阵寒暄互夸——那边说天穹派人才济济,这边说安阙宗管理有道、鹿北山庄山清水秀。
林凛央并不善于应付这样的场面,但碍于这衣裳上的金凤鸟,只得礼数周到地夸道:“边少侠和安公子真是侠肝义胆。那日两位走得匆忙,未正式道谢,今日又帮了我这许多,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边心远笑道:“夸我就行了,他没肝没胆,啊——”
安信一胳膊肘堵住了他胡说八道:“速度点。”
“这案子我们知道的不多,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否透露一二?”边心远揉着胸膛,龇牙咧嘴道:“哦,我们不是想跟你争这案子,林姑娘未至金丹期,处理此事应该是很吃力的,早些揪出始作俑者也好还苍凤镇一片太平。”
知之甚少却进度与她平齐,想来探看术没少用,灵力充沛真是可以为所欲为。
林凛央当然知道他们不会争这个案子——秉承先神之所愿,为避免争夺据点而发生争执,安阙宗在长安卷律上为每个修真派都划分了管辖地,只许门派在自己的管辖地处理异常事务,在其他管辖地可以帮忙,但不能将异务归为自己所破——在别人的管辖地抢功劳是修真界的大忌。
她将事情来龙去脉以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当然除了关于《鬼蜮录》与请地鬼仙一事省略未讲。
安信皱眉不语。
“这事居然还有鬼仙的份,果然非同小可,”边心远拍拍胸脯,“放心,林姑娘你只管查,我们定护你周全!”
见安信不表态,边心远以为他反悔了,戳了戳他,试探道:“对吧?安信哥哥。”
安信回神,随口答了一句:“对,是啊。”
她林凛央好歹是墨阳道人的弟子,若真有人想害她,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笑道:“边少侠多虑了,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
*
林凛央一回到府中,李竹便告知今日调查情况。
“这些孩子都是被放血致死的。每个孩子舌头像都被拔了,耳膜被刺穿,眼睛也被挖去,”李竹颤抖着身子,垂在一旁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每说一句便要深呼吸一次才能继续进行下去,“但看伤口有愈合迹象,应当是上过药,包扎过的;身上多处划伤,伤口很深,但都避开了要害,每道伤口长度为三寸左右,大小与发簪吻合,听仵作分析,八成懂医之人所为。”
李竹哽咽道:“那些畜生真不是人!孩子都不放过,他们生前肯定受了非常非常大的痛苦……我有个弟弟……”
李竹开始讲起他为数不多的记忆。
李竹家穷困潦倒,孩子又生得多,他六岁被爹妈丢在山上,任他自生自灭,运气好就会被天穹派捡去赏口饭吃,运气不好死了也就死了。李竹对抛弃他的爹妈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倒是可爱的弟弟让他记忆犹新。
他常常记起那时总带着走两步就要抱抱的弟弟上山砍柴,李竹扛着比他没矮多少的斧子,在前头走着,把弟弟用跟绳子拴在腰上,防止他跑丢了。
起初弟弟不怎么愿意,说拴着手手疼,李竹就哄着他说我们玩牵羊咩咩的游戏,我当牵羊的,你当羊,我牵着你去吃草,弟弟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从此每天都要玩牵羊咩咩的游戏。
即便是在天穹派受欺负时也暗自庆幸,幸亏爹爹妈妈丢的是他。虽然弟弟现在肯定长得很高很大了,但在李竹记忆里弟弟永远是那个天一亮就吵着要牵羊咩咩的孩子。
李竹见到尸首时,那些几乎面目全非的孩子与他记忆里未长大的弟弟瞬间重叠,心里十分之不是滋味,想着孩子们若有哥哥姐姐,肯定比他还要难受。
只是李竹的弟弟只在他记忆里未长大,而他们就真的没法长大了。
林凛央没弟弟妹妹,自然没有他这么强烈的共鸣,但见过不少比这更为发指的案件,起初她也似李竹般义愤填膺,怒不可遏,这事一经历多了,她发觉抓到凶手才能告慰亡灵以及其家人。
单纯的伤春悲秋,解决不了问题。
林凛央耐着性子听完与案情无关的内容,又做起了自己最不拿手的活,安慰道:“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出凶手,避免更多的孩子惨遭毒手。”
李竹吸了吸鼻子道:“林师姐,你能找到吗?”
林凛央拍拍肩道:“是我们一起找,并且一定会找到的。”
李竹抹了抹眼泪,继续上报:“这六个孩子身份已确定,我看了一下,有男有女,共同点除了都是六岁,还有就是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
李竹不办事的时候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一旦干什么进入状态了,便连话都说得顺畅了。
“死亡时间呢?”
李竹低头翻了翻手中的本子:“最早的那个死于半个月前,最迟的两天前,每隔三天死一个,死的最早的那个名字叫刘腾,我查了一下,他们家住西坳岭,父母是许府的长工,孩子不见后,就数他们家闹得最凶,听霍管家说半个月前他们就辞工找孩子去了,听认识刘腾父母的人说,他们也已经失踪很久了。”
“林师姐,你在刘腾家发现的尸体跟他们在西郊发现的尸体都是失血过多致死,伤得位置也一样。应该是同一个人或者团体所做,不过,死亡时间应当比西郊尸体要更久一些,有几具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林竹合上本子从衣袖里拿出一物件,道:“我还在刘腾的身上发现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