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陪笑道:“我出去用米换了些银子。谢谢你照顾我弟弟啊,过会来我家吃饭吧。”
“外头米价再高,也不能出去得这么勤。”
徐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先走了。”临了还补了一句“等会来我家吃饭啊。”
这里与外头村庄没什么两样,走几步就是一户人家,也有一个山头住了好几户,田地菜地果园一应俱全。
非要说些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其风水格局了。
——四面环山,呈漏斗型,困坐围城,仿佛一个巨大的监狱,又像是给死人挖的坟,实在不宜在此安家落户。
放在外头,只会被荒废,或是放放牛羊什么的,绝不会用来居住。
此处风水差成这样却住着几十户人家,住户还觉得这个地方能保护他们,着实令人费解。
“我家什么都少,就床铺多。”女人在前面带路,自顾自说着,“我们祖上是开客栈的,原先这里还没被堵的时候,方圆百里就我们一家客栈,生意可好了。”
林凛央问:“怎么被堵的?”
“我也不太清楚,我刚回村不久,听村里老人说起,大概八年前,我们刚刚进来的那山洞本来是一块空地的,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要奇人搬一座山过来堵住这入口,村里老人当然不干,这是唯一的出路,堵上了怎么出去?漂亮姑娘说,那就不要出去了,有田有水的,死不了。”
徐春道:“老人们没办法,她手底下有一群听她命令的奇人,不干也得干,于是这里就被堵住了。好在这姑娘虽说凶了点,但还是开了个小门供人进出,在这里有祖产的人,在外边打拼回来也不至于进不去。”
林凛央无声哦了一下,转问:“那两棵树长得真好,是什么树?”
徐春答:“看门树,是村长专门移过来给我们看门的哩。”
于浅笑问:“这里头有什么宝贝啊,还要看着,再说这两棵树看起来也没什么用啊。”
徐春朝于浅用力眨眨眼:“唉,可不能这样说,可不能这样说,被先神听见了可就犯大忌了。”
林凛央问:“怎么说?”
“这棵树啊,”徐春降低声音,“是村长在先神那里求来的,移山开洞后,村长觉得这洞这么敞开,跟门不上锁有什么区别,于是就在先神那里求来这两棵树。”
于浅道:“你见过先神?”
徐春摇头:“村里老人见过。据说他穿着一身长黑袍子,带着一个特别大的帽子,看不见脸。”
林凛央道:“嗯……我看这两棵树颇有灵性,应该是神树不假,它们如此听你的话,你在村里官位一定不低吧。”
“嗨,什么官位啊,我们村就一个村长,没其他官,树也听村里其他人的话。”
“你们还有村长啊?”于浅问,“是谁?是正常人吗?”
徐春:“就是漂亮姑娘,谁也不知道她叫什么,也没人敢问,我们就叫她村长。”
“你说的奇人是……”林凛央拖着调子等徐春接话。
“就是能做常人做不了的事的人。”徐春给了个十分拗口的回答。
是异能者。
异能者天生就有自带一股能力,不需要花时间修行,吃饭喝水就可以获取异能,而异能者则是由两个非同类所诞下的。比如,方才那个鸟人可能是鸟妖与凡人所生,而那个能移动大山的则有可能是山怪与凡人所生。
大多长相无异常,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暴露自己异能。
有些修士们对这些异能者简直恨得牙痒痒,因为投了个好胎,不用修行就可以长生不老,异能信手就能捏来。
他们称异能者为“投胎较好的猪”。
什么都不用干,吃吃喝喝玩玩睡睡就可以得到他们花数倍精力时间才能得到的东西,不是猪是什么。
先前绝大部分修士对异能者都没什么恶意。自从十一年前,鬼仙王和伊寒之女从无间之地来到明淮上陆后,修士们就视异能者为眼中钉肉中刺,认为他们都是不受控制的怪物。
在处决了千霜后,安一欢挥笔在长安律卷上着墨“异能者杀无赦”。于是,各大派本着“一个都不留”的观点,开始大面积清剿异能者,同时禁止非同类结姻亲,防止异能者再生。
时至今日,异能者已所剩无几,都认为大抵真灭绝了。
谁也想不到,在昆仑虚山脚下有一群异能者,他们在夹缝中生存者,苟延残喘。
于浅在和徐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再问异能者的事。
林凛央抬首,泼了墨的苍穹悬着一弯凉月,薄如蝉翼的云飘在月亮前头,教人看不清是云穿月,还是云遮月。
徐春家床铺确实多,饭罢,徐春把两人带到阁楼上,叮嘱她们晚上关紧门窗,互道晚安后就走了。
徐春一走,于浅忙不迭地拉过要去翻行礼的林凛,她道:“来来来,我给你准备了常服。”说着,拿着一身大红深绿的丝绸衣裳在林凛央肩头,比了比,“大小还可以,明天试试看,你不要老穿校服嘛,校服都要被你给穿烂了,既不是执行异务,只是营救同门,校服可穿可不穿的。”
林凛央嘴角直抽搐,半晌才憋出:“不要了吧……”
你挑的常服大多是非常服……
“要的!”于浅强调。
林凛央敷衍:“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于浅这才放过她,去洗漱了。
林凛央静坐片刻,确定于浅暂时不会再回来,拿出《鬼蜮录》翻看,想从中出更多关于岸冥树的记载。
翻着翻着,林凛央脸色越来越差,光滑洁白的额头至下颚线条流畅却紧绷着,平日里无波无澜的面容染上一丝微愠,也有得知被戏弄后的赧然。
弄最后将崭新的书籍往地上用力一掷。
“惜双你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