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泯仿佛回到了七岁的那个黄昏,那天他在颙鸟的洞穴发现了他母亲的残肢,那种无助的、惊慌的、绝望的感觉像张挣不脱的大网,包住了他。
温泯疯了似的跑到地窖的一个角落里,角落堆着一堆稻草,温泯把稻草全部掀开,下面是一个方形的木制盖子。
木盖下面是地窖通往外界的地道。这个地道入口设计得十分巧妙:木盖掩藏在一堆稻草下,挪开稻草,打开木盖,就可以进入地道;当人从地道里把木盖合上时,那些稻草就又会自动倾倒下来,掩盖住木盖。
地道的出口通向一座大山,山里好藏人,只要进了山,敌人就很难把人搜出来。
温泯红着眼,死死盯住木盖。
顾泠风一定是被什么风吹草动吓到,进入地道躲到山里去了。对,一定是这样,他只是躲起来了。
温泯伸出手,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温泯“噌”的一下打开了木盖。
突然,木盖下,地道入口也“噌”的一下冒出了一个圆圆的脑袋出来。
这一瞬间,温泯呼吸都停了。
幸好,这个脑袋在动。
脑袋是顾泠风的脑袋,顾泠风从地道入口探出头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温泯,紧接着,他那张干净单纯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泯哥哥,你回来了!”顾泠风发出一声欢呼。
顾泠风说:“我刚从外面回来,没想到你也回来了。”
温泯还在惊慌中,一双眼睛盯着顾泠风一眨也不敢眨。
“你……去哪了?”温泯回过神来,问顾泠风。
顾泠风的身子还在地道中没出来,他欢快地回答:“我去看看外面有什么。”
“那是你说去看就去看的吗?”温泯红着眼吼道。
顾泠风委屈地说:“我想着泯哥哥回来的时候一定饿了,但是家里没东西了,你走之前又嘱咐我不可以出大门,我就想去地道那头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
温泯看着顾泠风的眼睛,忽然想:他如果没跟我走,呆在顾府当少爷,哪用得着自己找吃的?
温泯动了动嘴唇,轻声问:“你找到什么了?”
顾泠风无比欢快地从地道中举起手来,只见他左手上竟然提着一只死掉的野兔。顾泠风开心地说:“一只兔子!我厉害吧?”
野兔又大又肥,足够人饱餐一顿。
温泯惊讶极了,这少爷叉叉鱼还可以,抓野兔?他能追得上野兔吗?
“你怎么抓到的?”温泯好奇地问。
“我没抓。”顾泠风说,“当时我就坐在树下,它自己飞跑过来,一头撞上树桩,自己把自己撞死了,我把它捡回来的。”
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守株待兔吗?
温泯笑了,“居然有这种运气,你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温泯把顾泠风抱出了地道。
两人在院子里搭起架子生火,把野兔架在架子上烤,就像他们在飞梧山烤鱼那样。干活的主力是温泯,顾泠风蹲在温泯身边,整个人非常高兴。
时间变了,地点变了,烤的东西也变了,但人没变,这就足够美好。
温泯转头看着顾泠风,眉眼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顾泠风和温泯的母亲是一样的。温泯的母亲是个美丽又柔弱的哑巴,她太柔弱了,一个人难以生活;顾泠风只有孩童心智,把他放到外面,一个人同样无法生存。温泯肩负着保护他们的责任,看似他们是温泯的累赘,但只有温泯知道,他们是自己与世界的连接。
像温泯这样孤独冷漠的人,如果连接断了,那他大概只会是一头嗜血的野兽。
有人敲门,门外的人问了一声:“温将军在家吗?”
温泯去开门,门外站着三个士兵,手里端着美酒和美食,是从庆功宴上拿下来的。
领头的士兵对温泯说:“乾王说,将军家中有事,不便参与宴会,让我们把属于将军的这一份送到将军家里来。”
林玄初做事一向妥当,温泯作为大功臣,尽管他不去参加庆功宴,但林玄初还是把庆功宴上的美酒美食送到了他家来。
三个士兵送完东西就走了,没有打扰温泯和顾泠风。
顾泠风看着一堆好东西发出“哇”的一声欢呼,说:“泯哥哥,咱们也可以在家里摆一个庆功宴啦!”
城楼上,一群人在开庆功宴;温泯家,温泯和顾泠风两个人也在开庆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