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改田策初见成效,太后不愿停滞,又无兵将可调,朝廷先前还沉浸在为太后置办生辰宴的热闹里,如今却一片死气沉沉,无人能提出对策。
只有萧珩上书劝谏太后调陈非南下,平叛动乱。
太后:“陈非南下,北上边境当如何?”
萧珩:“北羌近来一直有议和的意向,可派使臣前往北羌与之斡旋。”
太后不语,未曾答应。
五日后,浙江再次传来急报,高不悔命人在山间田埂传唱洛阳宫上至太后皇帝下至百官贵族纵情奢靡的江南小调,参与种植桑叶和纺织丝绸的百姓深感不平,全部罢工,改稻为桑进程也因此被迫停滞。
太后无法,只得命陈非南下,高不悔听说后立即退守百岁山,虽偶尔与陈非交战,可从不正面相抗,更像是猫逗老鼠,玩弄陈非。
不过改田策在浙江刺史监理下重新恢复进程,丝绸纺织贸易顺利进行,国库更是添了丰厚一笔,当然百姓无田可耕,饿殍遍野的惨象太后一概置之不理。
陈孝容斜卧在锦榻上,面容阴沉,她想虽然清阳王名下部曲数万,还养着数千死士,可到了生辰宴那日未必能尽数掌控全局。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咬紧嘴唇,萧珩这个人实在是不识好歹,他明明知道不论是先皇还是小皇帝从未信任过他,只把他当作利刃使用,而她向他示好,许诺给他温柔乡,名利地位,而他却不为所动!
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既不识趣那便也没活着的必要了。
陈太后轻笑一声,从榻上坐了起来,侍奉在旁的宫女已经将笔墨纸砚准备好了,陈孝容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紫毫笔给陈非写了一封加急密信,她要他在生辰宴那天带兵秘密回宫围城。
停笔封漆,太监揣好信后匆匆离去。
彼时,起了风,哗啦啦的声响,犹若鬼哭狼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下雪了,太后眯起眼睛朝窗外看去。
寒风裹挟着暴雪,黑夜无声,大地一片苍白,洛阳王城的寒冬真正来临了。
*
十日后。
阿玉将写好的生辰宴祝词交给尚仪局的柳清云,等太后生辰那日会有礼仪官当众唱诵,以示对太后生辰的恭贺。
两人虽都在宫中,可平常也很难见面,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柳清云拉着她到钟鼓楼下热络寒暄起来。
柳清云如今是尚仪局宋尚书的红人,凡事都得宋温淑的照顾指点,日子也还算不错,阿玉听了后也为她高兴,说她以后没准能接替宋温淑做个女尚书,可柳清云却默默摇了摇头。
阿玉问:“怎么了?”
柳清云压低声音道:“阿玉姐姐,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啊,其实我在宫外找了个相好的,我想等过两年到了年龄就出宫嫁给他。”
“那你不想做女官了吗?”
柳清云有一瞬的犹豫,随即又坚定道:“女官我如今也做过了,可嫁人生子却是女子的终生大事,我不想一辈子老死在宫中,所以还是想趁着年轻早些出宫嫁人为好。”
“你呢,阿玉姐姐,你要一辈子留在宫里吗?”
她的话让阿玉想起了十二岁那年她和萧珩的对话,当年她也是这般,觉得女子嫁人生子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可萧珩当时却狠狠骂了她一顿。
想到这里,阿玉无声笑了。
“阿玉姐姐?”柳清云叫了她一声,“你怎么了?”
“没事”阿玉看着她,认真道:“清云,那个男子值得你托付终身吗?”
清云点头:“我和他从小就认识,他一直都待我很好。”
阿玉点点头。
这时,几十个小太监依次成列,手里端着托盘,亦步亦趋地进了尚仪局。
阿玉疑惑:“他们是干什么的?”
柳清云小声道:“我听宋尚书说他们是来送夜明珠的。”
“夜明珠?”
“对,个个都如拳头那么大,据说工部宋尚明为太后打造了一棵金银树,高八十尺,竖之高山,这些夜明珠挂在金银树上,灿灿如白昼,煞是好看!”
“这得多少银两啊?”
“无价之宝!宋尚书说今年南方改稻为桑颇有成效,那些外邦小国争着抢着要拿金银换咱们的丝绸呢!”
阿玉听见“改稻为桑”四个字不由得颦眉,她近来也听说了不少关于改田策的事情,大批农田强制改成桑田,百姓无地可种,流离失所乃至饿殍遍野。
“那些失去了农田的百姓这个冬天可怎么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