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惊疑,恐惧,构成了如今王宫的主旋律,而在这鸡飞狗跳的混乱中,那个慢吞吞走路的矮小男人就更加显眼。
等到走近了,白秋时意识到自己判断有误,这个男人应该是侏儒。
脏乱的浅色卷发贴着头皮,厚重的黑眼圈附在耷拉的眼袋上,混杂的恶臭气息十分有冲击力,和沾满了碎肉污血不相上下。
白秋时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个侏儒男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这是面对金发男人时都没有的危机。
这个侏儒杀了多少人?十人?百人?千人?还是更多?绝对不少,这个侏儒,是个绝对的屠夫。屠杀的是人。
白秋时后背衣服被冷汗浸湿,而那个侏儒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
金发男人笑眯眯地,仿佛感受不到侏儒身上的气味。
“你终于来了,怎么只有你一个?”
侏儒眼皮耷拉着,回答的有气无力。
“他被困在了虚假的美好中。”
金发男人眸光闪烁,摸了摸下巴。
“果然白念出手了啊,说实话我还以为墨念这会出手不成功呢,现在看来,结果不错。”
“无谓之争。”
侏儒吐出这四个字,双手从另一只手的袖子中掏出,结了厚厚的茧的手手指一屈,就握住虚空中的刀斧。左刀右斧,锈迹斑斑,白秋时却是感到胆寒。
这一对刀斧,杀的人绝对不少。
侏儒把刀斧砸在地上,浑浊的双眼盯着那罪恶的月季,仿佛在看自己的猎物。
“杀了他,会合。”
金发男人点头,但没有立刻动。
“他不好杀,我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生物。”
说着金发男人用箭截了一支白色月季花,掰不断的箭矢眨眼间被白色月季吸收殆尽,字面意思上的消失。
“我试探过,白色月季似乎有将物质转变为自己养分的能力,粉色月季则吞噬精神与灵魂。不过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侏儒靠近月季丛,感受一会后开口:“解决白月季。”
“行。”
金发男人叹了口气,认命抬起右手。
“本来找他就是要他解决这些麻烦事的,结果到头来还是我干这些事。你走远点。”
白秋时听话地往后退,看着金发男人的背影。
白秋时没有见过金发男人全力出手的样子,当然现在也未必使出全力,但是和抓他的时候相比,金发男人多少使出一些真本事。
数千支箭矢闪着寒光,均匀分布在金发男人周围。
在这千支箭出现的瞬间,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了王宫上方,巨大的威压让白秋时几乎要跪下去。
那支没少被金发男人把/玩的箭矢附上一层水银色薄膜,似乎还是流动的。
金发男人将这根箭矢转了一下,然后搭上了弓。
水银色薄膜汇聚于箭尖,箭在弦上,只需松手便可射出。
“做好准备了?”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金发男人友情询问队友准备情况,回答他的是眨眼间褪/去所有锈迹的刀斧。
金发男人便不再蓄力,松开了手指。
咻——
残影被白秋时捕捉,只觉得一道影子一闪,悬浮在金发男人周身的数千箭矢就消失不见,而仿若呼应的,那如清水芙蓉般高傲的白色月季全部不见。
一箭抹月季。
白秋时睁大了眼,生死之间磨砺出的冷静稳重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惊愕地看着只剩粉色月季的花丛,听见了世界观崩塌的声音。
那么多碰之即消失的白色月季,就这么没了?
没了!
原本在讨论金发男人会怎么解决白色月季的直播间此时死寂一片,单调的花丛好像他们的心,支离破碎。
是真的支离破碎。因为侏儒动了。
雪亮的刀斧闪着寒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雪白银弧,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留在原地的已是残影,那凶巴巴的粉色月季便被一道银弧尽数泯灭。
吞噬精神与灵魂?靠近万劫不复?在侏儒面前,这就像一个笑话。
这,就是神眷者?
白秋时呼吸有些沉重,在这一刻他看不见未来与陷阱,眼睛里只有金发男人与侏儒施展出的绝对碾压的力量。
孙莫雨就是看到了差距才理智值归零的吗?他已经获得了这种力量了吗?或者在获得的路上?
计谋,配合,再多的算计也不如绝对的实力,在这样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挣扎都是无意义的,这是绝对的实力。
理智值归零就再也回不去了,所有在乎的人都无法再相逢,但是,如果这样就可以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那也就无所谓了。
“你说得对。”
白秋时眸光闪烁,心跳声如擂,嘴角微勾。
“我的确不会后悔。”
啪。
童话世界外,一个人猛得停下脚步,愕然地看着背包里的一个碎裂的木牌,与此同时他听见了颠覆他认知的声音。
“副队长白秋时理智值已归零,副队长权限下移,权限转移完毕。”
没有一条弹幕的直播间忽然关闭,将数十万玩家全部弹出。
被弹出的玩家先是茫然,意识到什么后下巴掉到了地上,感觉再长个脑子都不够用了。
向来把命看的比什么都重的白秋时主动理智值归零了!是白秋时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白秋时不想活了?开什么世纪玩笑!
“疯了,都疯了。”
酒楼里,一个男人看着积分榜上灰掉的名字喃喃自语,感觉这个世界疯狂了,他是真的看不懂了啊!这个世界真的还有救吗!
“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郝平夕眼巴巴看着术先生,干笑两声说道。
郝平夕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要不,老师您再演示一下?”
术先生:“……”
术先生扶额无奈苦笑,郝平夕焉了,感觉自己是块朽木。
明明看术先生做的那么简单,他却不成功呢?
郝平夕看着静静悬浮在桌子上的童话晶石,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明明只要学会就可以心想事成的,明明只要成功这块童话之力充裕的童话晶石他就可以带走的,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实践出真知,真理告诉他你是个大/麻瓜。郝平夕留下眼泪。
“呜呜,对不起术先生,是我浪费你时间了呜呜,我就是个麻瓜,注定和超能力无缘哇啊——”
郝平夕抱着童话晶石以泪洗面,仿佛失去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术先生欲言又止,理智与良心天人交战,最后还是选择再试一下。
“也许还有转机。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她兴许有办法。”
郝平夕泪水止住,泪眼婆娑。
“真,真的?我这种麻瓜还有救?”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麻瓜什么意思,但她应该可以让你与童话之力有更深的关系。如果她都不可以让你入门,那就没有人可以做到了。”
“那个人这么厉害?”
郝平夕又生起一丢丢希望。
术先生点头。
“对于童话之力的利用,能与她平级的只有一个人。”
这么牛?郝平夕好奇了。“她是谁?”
术先生看向窗外,神情复杂。
“她是白童话权柄的拥有者,王储童念。”
郝平夕愣住了。
“童话世界分为光暗两面,光的一面是白童话之乡,暗的一面是□□森林,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只有白童话权柄和□□权落在同一个人手里,童话世界才算有真正的国王。”
“童话世界的……国王?”
郝平夕难以置信。
那些稀奇古怪的童话故事,居然可以有掌控者?
“童话世界的国王一直存在吗?还是只是理论上?”
“曾经有。”
术先生回想着过去。
“曾经童话权柄是完整的,有绝对掌控一切的国王,但是一切中止在十年前。十年前,国王消失,秩序崩塌,无论光暗哪一面都陷入了混乱之中,光面甚至开始消失。”
“消失!?”
郝平夕震惊了。“白童话世界消失,是故事消失还是……”
“全部。”
术先生的回答让郝平夕瞪大了眼睛。
“那一天就像世界末日,整个白童话世界动荡不已,王国倒塌,大地开裂,天空也成了浑浊的灰色,后来甚至开始变的透明,就像水一样。”
“那段时间是白童话世界居民最恐惧的一段时间,所有生灵都意识到国王出了事,而且不是身体上的重创,是精神上的否定。对美好的否定。”
郝平夕知道白童话美好是主元素,这里的一切都是幸福快乐的,美好的很假很恐怖,但的确美好。
如果国王对童话的态度会影响到童话世界的稳定甚至存亡,那么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白童话世界会变成那样。
因为国王否定了美好的存在,或者说国王已不再相信美好的童话。
对于国王来说,也许这只是意味着他从相信童话的孩子变成了大人,知道了茶米油盐酱醋茶,意识到了现实的残酷与冷漠黑暗,但对于白童话世界来说,这意味着毁灭。
他们的国王,不相信美好的童话故事了。
“□□那时对白童话的压制力已经到了绝对,我都以为白童话世界真的要完了,遗书都写好了,但是后来,白童话权柄有了新的主人。”
“童话权柄一分为二,落到一对双胞胎手中。她们都叫童念,她们一模一样,也与国王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等等!你刚刚说双胞胎和谁长的一样?”
郝平夕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术先生不理解,但还是回答郝平夕的问题。
“和国王。她们就像三胞胎,几乎看不出区别。”
郝平夕手都在抖,他紧张地抓住术先生衣领,渴望听到那个名字,又害怕听到答案。
“术先生,国王叫什么名字?”
术先生似乎意识到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郝平夕,但是在郝平夕执着的目光下他最终还是松口。
“孟念回。”
“国王姓念,名念回。”
郝平夕大脑一片空白。
“我,我叫念念,我有记忆起就在这里了,这里也一直是这个样子,从来没变过。”
“孟念回……她十年前就死了啊。”
“姐姐说她是被怪物杀的。十年前,她生日那一天,她爸爸请来的宾客发生了暴动。它们在城主府制造混乱,它们肆意屠杀城主府的守卫,它们颠覆了整个诡城的秩序,它们将城主的头颅挂在最显眼的大门上方,它们覆灭了诡城。”
“姐姐说,那是诡城最黑暗的一个晚上,从日落到黎明,诡城成了一座死城。强大的,弱小的,尊贵的,卑贱的,全都不在了。”
“孟念回,自然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