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觉得她心情不太好吗?”
“不,还有我。”赵初想放下碗。
也很正常,暴雨天,没有人的心情会好。
这雨下了一整夜,直到清晨才罢休。
天亮没多久,赵初想被楼下锯木条的声音吵醒,打开窗户往下看,楼下有工人在给树木做加固,夏天天气多变,今年又多有台风过境,免不了未雨绸缪。
今天还是要去WIN训练基地当助教,赵初想一边听广播,一边洗漱。
挤牙膏的时候,她不小心用力过猛,手上蹭到了粘腻的膏体,于是,她打开水龙头,开始冲洗。
一股极具冲击力的水流从指尖流向手背。
在力的作用下,赵初想的手向下顿了顿,不知怎么,她就想到了昨天在W1N训练基地洗手间的场景——
许知泗碰了她的手。
在她呼吸停滞、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
虽然只是一瞬,但赵初想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体温,还有比寻常人粗糙的手心,蹭过她手背的时候,那只手有很明显的砂砾感。
也许和他需要经常做抓板动作有关系。
一想到这里,熟悉的砂砾触感仿佛再度来袭,明明是在冰冷的水流中,赵初想的手背却仿佛被烈火烧着。
除了小学的时候和男同学拉过手、搭档跳过双人广播体操之外,还没有男生碰过她的手。
赵初想将牙刷塞在嘴里,开始来回摩擦。
突然,她又想起他带她翻墙的场景,他站在树下等她,一旁的香樟树长得茂盛非常,斑驳的树影印在他脸上,他勾唇笑了笑,随后向她张开手臂,对她说:“行了,直接跳,我接着你。”
……
赵初想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场景会那么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
就算深扒贴不可信,就算他有着和她一样的遭遇,就算他有那么一点可怜,但他终究是时彦的老师,是抢走文军国的帮凶,是她的敌人。
她明明该讨厌他才对。
-
暴雨之后,室内的蚊虫多了起来。
WIN训练基地的宿舍都是双人间,前不久,许知泗的室友离开了,打包行李的时候,带走了宿舍唯一一个驱蚊器。
短短一夜,许知泗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他黑着脸翻身起床,打开手机回消息。
简程如的消息已经是十天前的了,被压在最下面。
Jane:【阿泗,听说你拒绝了陈教练的邀请。】
Jane:【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希望滑板进奥运,中国正式组建国家滑板集训队吗?】
接下来是昨天发的。
Jane:【你怎么会在WIN?】
看到这话,许知泗蹙眉,一定是她去找了杨志东,这才知道了自己的动向。
其实简程如说得对,他一直期待滑板进奥运,一直期待国内滑板生态能变好,但他希望是由苏酥牵头成立国家滑板集训队,其他人也行,总归不该是陈晞平。
他将手机息屏,又打开,如此反复几次,才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回复:【为什么拒绝他,你不是最清楚了么?】
消息发出很久都没有答复。
许知泗关掉手机,起床洗漱,直到快到训练场,简程如才回复:【我们碰个面吧,行吗?】
训练场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翟卫为首的小团体就站在侧门不远处。
“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什么也没问到,翟哥,要不咱算了吧,大小姐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打听到?”
翟卫直接给了说话人一个暴栗。
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看到许知泗进来,转而道:“哟,这么晚才来,咱们的笨鸟变懒了呀,还是对下次的考核赛特别有信心啊?”
许知泗本就心情不佳,淡淡瞥了他一眼,只当没听到,抱着滑板从他们身边走过。
翟卫本想继续发难,恰巧看到赵初想背着双肩包,从大门走进来,他眼睛一亮,三两步走过去:“梓雯,你来那么早,真是辛苦了。”
“来,包给我吧。”说罢,他就伸手去接赵初想的双肩包。
赵初想推脱不得,只好让他接过了背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谢谢。”她的视线跟着背包走,确认它“安全落地”后,再抬头,恰巧和一旁的许知泗眼神对上。
【他是遗腹子,不知道哪儿来的杂种。】
赵初想脑海中闪过这句话,看着他深棕色的眸子,和脑海中香樟树影下的画面渐渐重合。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手背在身后,强装镇定地环视四周:“大家早啊。”
“早啊。”
“早。”
……
众人回应了她,但她却一个也没听进去。
“早。”突然,许知泗轻启薄唇。
明明是很轻、很容易让人忽略的一句,但赵初想却感觉,全世界,就只剩下他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