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彦缓了很久,才扶着膝盖慢慢站起身子,把手机还给赵初想。
“对不起。”这一句冷静很多,是为他的情绪外泄而道歉。
他靠在树干上:“你也看到了,我爸不成器,好吃懒做、窝里横,有一天晚上,他喝了酒,打牌还输了,回家看到我妈没洗碗,那个气就上来了,拿起水槽里的碗就往她身上砸,我眉毛上的疤,就是那时候挡在她身上落下的。”
“所以我一直希望她能走,走得越远越好,一开始,我爸根本不同意离婚,是有了家暴证据后走的起诉离婚,一审没判离,二审结束后,他们才正式离婚,又拉扯大半年。”
时彦指了指四合院门口的台阶:“她收拾完东西离开的时候,就站在那儿和我道别,那时候,她笑了一下,我也很高兴,觉得她终于脱离苦海了,可以奔向美好新生活了,我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还是对邵雨霞抱有期待,觉得她是为了追寻更好的生活才离开,本质不是一个恶毒的人,所以在幻灭的那一刻,才会这么崩溃,人就是犯贱,非要等到直撞南墙的那一刻才会醒悟。
赵初想看到时彦情绪崩溃,心里却没想象中舒服,错的又不是他,看他难过有什么意思?毫无意义。
她移开视线,看向侧边的树干,泄出一口气:“我不是过来听你说对不起的。”
“你是想让我劝她离开?”时彦揣测。
“你有这个本事吗?”
“我的确没这个本事。”时彦自嘲一笑,“她提过很多次,让我搬去和她一起生活,但我拒绝了。”
“为什么?你跟着她,生活条件会比现在好很多,至少经济无忧,也不用每天帮别人洗衣服。”
时彦笑了一下,反而问:“你知道我是怎么和阿泗哥认识的吗?”
赵初想不理解他这个问题和此刻的话题有什么关联,但还是顺着问:“怎么认识的?”
“去年春天,我妈来找我,让我必须拿到当年冠军赛的金奖杯,否则,她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见我。”
去年春天,邵雨霞和文军国产生交集的时候。
“我没多想,单纯以为她是想让我有出息,我也不想让她失望,但那个时候,我实力远远不够,甚至没进俱乐部,每天在浅江公园练习,大约是下午三点,我碰到了阿泗哥。”
“他帽子蒙着脸,躺在草地上午休,一开始,我压根没发现那儿有人,声音很大吵到了他,他黑着脸爬起来,问我能不能去远点的地方玩。”
“但我那个时候荡板技巧很差劲,那儿是最好的练习场地,就说不行,让他去安静一点的地方睡,之后就没再管他,自己闷头练。”
“他居然没走,嘴里叼着烟,就那样看着我练,一直到天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哪个混社会的盯上了。”
“临走的时候,他问我干嘛这么努力,我说我一定要拿到冠军赛的金奖杯。”
“他还是一副很冷酷的模样,拍拍屁股站起来说,哦,那你差远了,早点回家睡觉吧,梦里啥都有。”
“说真的,我还真没被打击到,实力差,人家也没说错,还是每天都去练。”
“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Four,我们经常遇到,可能看我太努力了,也可能看我太菜了,他开始忍不住上手教我一些技巧,慢慢的,就变成了我的老师,我也在他的帮助下拿到了金奖杯。”
的确是许知泗会做出来的事情,他这个人,初见时会觉得很没礼貌,嘴巴像淬了毒,但实际上最容易心软。
“拿到金奖杯的那一刻,我很开心,但后来她和我说,自己和文军国在一起了,原来,有一个冠军赛黑马儿子,是她搭上俱乐部老板的梯子,她在利用我。”
“我不怨她,但也明白了,我跟她走,依然会被当成利用工具,我会离开这个家,再也不回来,但不是依靠这种方式。”
“所以很抱歉,我没有让她离开你爸爸的能力。”
赵初想却没露出失望的表情,只摇摇头:“我今天过来,是来向你道歉的。”
时彦瞳孔微张:“……你向我道什么歉。”
“因为误会是你给我发了那些消息,所以我之前对你态度很差,还说你长得丑,不好意思,其实,你长得挺帅的。”
时彦愣了一下,旋即一笑了:“谢谢,不过在阿泗哥身边,谁都会黯然失色。”
……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赵初想觉得误会解开了,她和时彦这种关系,注定做不了朋友,但是以后见到面,还是可以正常聊几句的。
临走之前,她把象棋桌上的铁盒推给时彦:“这钱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时彦却直接拒绝,又把盒子推给她:“我不会要的,你不带走,我就一直放在这儿。”
他态度强硬,赵初想也不再过多纠结,连着铁盒一起收下了,说不准以后还能派上用场。
“吱扭”一声。
四合院最靠外的一间房门开了,刚刚给时彦出头的大婶提着篮子出来,像是要出门买菜,她还从没在时彦身边看到过小姑娘,觉得好奇,就上来打招呼。
“小彦,这是谁啊?”
她上下打量着赵初想,从眼底流露出喜爱:“长得这么好看,是同学?该不会是女朋友吧?”
时彦原本垂着眸,闻言,他抬起头,冲大婶挤出笑,说:“当然不是,您误会了。”
“哎哟,真可惜,那你们玩,我去买菜。”
“好。”
大婶摆摆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