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珍珠从鹤鸣的无理取闹中侥幸脱身,可手机屏幕仍像死灰般寂静。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他发出的文件,那个灰色的“已读”图标,扎眼的心口涩疼。
“赌输了么……”他喃喃自语。
疲累回到家时,沉珍珠一头栽进沙发,把脸埋在抱枕上,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还是始终没有金陵的消息,只有鹤云发出的,明天下午要回去的命令。
楚白屿看他回来也不想理自己,便主动跛着脚走到他身旁,温和的问:“怎么了?”
沉珍珠狠狠的蹭了下抱枕,将眼泪留在那处,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眯着眼翻身。
“没事,我要走了,明天下午就走。”
从沉珍珠强撑的笑意,楚白屿明知答案,仍不死心的问:“为什么这么急?那你,那我们能留下了吗?”
沉珍珠眸色的光点,明明明灭灭归于暗淡:“我给你发了个定位,你明天去。”
楚白屿点开定位,攥紧袖口略显紧张:“你呢?你呢?你要去哪?”
“我需要你去帮我取样东西,拿到后…我才能想办法带你离开。”
这是沉珍珠身不由己后,第一次为了护全他人,而撒谎。生怕颤音泄露了心虚,他索性扭过头避开那双清亮的眼睛。
“好,我一定拿到。”楚白屿坚定重重的点头。
“嗯。”
沉珍珠起身走向阳台,窗外的街区华灯初落,他倚在窗沿摸出烟盒。想抽支烟缓解翻涌的思绪,往常一闻到烟味就会蹙眉的小 Beta,此刻却主动递来打火机。
“咔嗒”一声,金色的火光蹦起。四目相对时,沉珍珠俯身欲就着微光点烟,脆弱的火苗还未来得及燃到烟身,却先被夜风扑灭了。
“没关系,再来一次。”
楚白屿再次按开打火机,金灿灿的火光又一次亮起。俯身的珍珠眼中水浸浸的,他拼命吞咽着眼底被照明的晶莹雾气。
直到楚白屿侧身挡住吹来的风,将火苗稳稳送到烟丝前,暗红的火星才在浓稠的夜色中缓缓亮起。
楚白屿燃起烟后,见沉珍珠还在发怔,歪头小声着提醒:“要抽一口吧?不然会自燃嘛?”
沉珍珠转过身闭起眼睛,烟丝的红光在指缝间明灭:“我有时真觉得,是不是有人偷了你的人生。”
楚白屿放下火机,惯性晃了晃一旁的摇篮椅:“啊?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你从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受尽苛待,职场被当透明人,大学明明喜欢 Omega,却阴差阳错成了 Alpha的伴侣,连关系都没公开过,还因他被绑架贩卖、现在又被我囚禁。”
沉珍珠忽然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脚踝:“换作别人早要复仇了,可你从没提过要报复谁。假设你要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生来就泡在蜜罐里,养出了心软脾性,倒说得通了。”
“原来你连这些都查了。”楚白屿动了动脚腕,忍不住嘶了一声。
沉珍珠仔细查看他的脚踝:“脚疼?还是很疼?”
“就一点点疼。”
楚白屿虽表面被沉珍珠软禁在家里,实际上除了不能外出,沉珍珠真的待他都好过自己。他也习惯对方的照顾,此刻正乖巧地任由他揉伤。
“可总不见好,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沉珍珠帮他按摩一会儿后,随后取出药膏,动作极轻地涂抹在伤处,声音低得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真的很想把你带在身边,我是不会发情的 Omega,所以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东西……”
楚白屿歪过头,目光落在对方低垂的睫毛上:“什么?怎么了?”
药膏涂好后,沉珍珠对上那双明亮透彻的眼睛,看见了自己,看不见自己。
避开视线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没什么。等你明天取东西回来,我讲我的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楚白屿托着腮撑在膝盖上,他有些期待沉珍珠到底有什么样的经历。
“好呀。”楚白屿伸手又点了点对方指间即将燃尽的香烟,“烟要烧到手了。”
沉珍珠指腹被烫得一缩,急忙把烟蒂扔进烟灰缸,抖着手甩了甩:“嘶,好烫。”
“没事吧?”楚白屿往前倾了倾身子,顺着看过对方泛红的指节。
沉珍珠摇摇头,利落起身:“没事睡觉吧,你去卧室睡,我还是睡沙发。”
楚白屿刚要跛着脚站起来,腰肢忽然一紧,整个人被沉珍珠打横抱起,稳稳将他放在卧室床上后,又转身带上门,自然而然的躺进了沙发里。
天花板白的让人眼晕,沉珍珠再次划开手机,讯息界面依旧干净得刺眼、安静得窒息。沉珍珠闭眼调节着情绪。
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他开始数着眨眼的频率:一次、两次、三次…
半响,楚白屿从沉珍珠的卧室里坐起,身上穿的是沉珍珠的白蓝色睡衣,卧室的风格与客厅冷硬的灰调截然不同,粉白蓝的色调很是温馨。
微风吹进白色窗帘滤进薄淡的月光洒在蓝色床单上,星星灯在床头柜投下暖黄的光斑。桌沿摆着几个手办,像是一家四口,只是其中带着胶水反复粘合的痕迹。
床上那只金灿灿的猫咪抱偶,表情凶巴巴的,爪子却软乎乎的。楚白屿抱起它,赤脚踩过地毯,蹑手蹑脚走到沙发旁,把那只猫放到了沉珍珠的身侧,小声的喃喃自语。
“不怕……等我明天拿到你要的东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沉珍珠似是睡得深沉,下意识转过身抱住猫咪,背对着楚白屿。直到楚白屿一颠一颠走回卧室的脚步声渐远。
沙发上的忽然颤抖了,下睫毛上凝着的水珠终于坠落,顺着眼角没入这只大猫身体里,只有一句细碎的呢喃音。
“真是怪了,怎么了沉珍珠……”
晨曦撕开夜幕,薄金的光透进来,浸在沉珍珠的侧脸,楚白屿悠悠转醒,从卧室出来时,挂钟的指针正指向九点一刻,今天的沉珍珠竟然还没起。
他轻轻抽回猫咪抱偶放回卧室,再转身出来时,沉珍珠已换上黑色风衣,低头系着鞋带。动作快得让楚白屿一愣。
“啊?你刚刚……”
沉珍珠头也不抬,淡淡的语气:“嗯,我刚醒,今天有很多事情,我得走了,我刚刚煮上了鸡蛋,麦片也泡好了,都在厨房里,你等会自己吃,记得涂药,其余药膏都在橱柜第二个匣子里,你今天外出带上。”
楚白屿揉着眼睛,目光在顺着他的话来回游移,疑惑不解:“哦,啊?我带药干嘛?”
沉珍珠眼神微微闪烁,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没什么……跟别人说好带药膏去换东西。你把橱柜里的都带上吧。”
楚白屿不疑有他,随后转身走向厨房:“好,我知道啦。”
沉珍珠最后看了眼手机,昨晚发给金陵的消息仍旧是石沉大海毫无回应。他抿了抿唇,将手机塞进风衣口袋,抬头看向屋内。
“楚白屿。”
“嗯,我在呢,以为你走了——怎么啦?”
楚白屿攥着纸巾裹住的鸡蛋,跛跛的走向玄关的沉珍珠。
沉珍珠忽然开口:“谢谢你。”
“谢我?为什么?”
楚白屿话音未落,就被沉珍珠捞进怀里。他慌忙伸手回抱摸到他突出来的蝴蝶骨。
“你、你好瘦啊……”,同时间,掌心的鸡蛋滚到沉珍珠后颈,活生生给他的脖子腾热了一块痕迹。
“嘶……”沉珍珠闷哼一声,迅速松开手,将风衣领扯起,遮住那块正在发烫的红痕。
“是不是烫到了?”楚白屿盯着他慌乱的动作,顺着看到衣领。
沉珍珠别过脸:“没关系。”
“怎么可以,你不是说有伤口要及时涂药嘛,你等我我去拿烫伤膏和冰。”
楚白屿颠颠跑回屋里的身形,在沉珍珠眼里,很可爱、自由、沉珍珠本想等他出来,低头看了眼风衣下露出的塑形短衣,苦笑着将衣襟又紧了紧,喃喃一句。
“再见了,沉珍珠,好好活啊,楚白屿。”
等楚白屿拿着冰袋和药膏出来,玄关已空无一人。他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已经走了吗?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