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从裴寂记事起,家里波折不少,但始终没有过不去的坎,长辈平稳的心态让裴寂成长得很踏实,也让他擅于解决问题处理情绪。
裴寂明白谢将时就是清楚这一点,才会在最终做出看似完美的选择。
挂好门栓,裴寂顺着乡里的小路往山上走。
裴家的老砖房置身于周围翻新的农家小别墅中显得格格不入,如今看依旧不够安全且私密性不足,上一世直到明年年中他才攒够钱,这次裴寂打算趁早。
空气湿润寒凉,每次呼吸眼前都会积聚白雾。
裴寂走得快。
依山而建的村子多半路况不好,这两年修了环山公路才方便了些,但周遭环境仍有很大的改善空间,跨过臭水沟出了村,迎面就是一条坡度极大的土路,中间有清扫的痕迹,两侧覆盖着积雪。
此时天色尚早,往常这个点走十几里都看不到人,今天却热闹非凡。
小时候跟着家里两位老人去祭拜父母,老太太就说初三上坟跟赶集似的,边说边拉着裴寂的手慢慢走。
走到气喘吁吁。
走到心无杂念。
但老人似乎忘了,对她而言这山越来越高,越来越难走,足以耗尽她全部的气力,无暇思考,对裴寂来说却恰恰相反,小时候需要走两个多钟头的山路,如今花一半的时间都绰绰有余。
裴家的祖坟靠近山顶,走到半路裴寂就逐渐脱离了大部队,途中只有几辆私家车带着防滑链小心翼翼地踩着油门。
车比人慢,快到时只剩裴寂一人踽踽独行。
人烟稀少,视野开阔,四周的栅栏围住了这片荒废的果园。
据说这地方是太爷爷选的风水宝地,裴寂对此不可置否,不过至少不用担心自言自语时会突然冒出来个大活人。
裴寂找到锄头清理掉杂草,又拿出抹布仔仔细细地将墓碑擦拭干净,先祭土地再烧纸,山顶风大,在耳边呼啸,裴寂避开风口把纸钱一摞摞扔进火堆,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
“之前说好过年再一起来的,他比我还上心,可他死了,我也快把他忘了。”
“老裴家没有落叶归根的说法,但那会儿我是真害怕,阿爷你说害怕就去坟地待一晚,所以我一个人回来了。”
“现在,我又一个人来了,他也回来了。”
裴寂笑笑,避开燃尽纸钱的火堆磕了三个头。
站在路旁空地的谢将时眉头紧锁,他一夜未睡,想起昨天发生在老宅的闹剧,感觉除了荒谬还是荒谬。
四叔家捅的篓子,到最后竟然要他去收场。
从瑞安到陵江,走盘山公路最快,谢将时赶时间,当然不会舍近求远。
可惜人不顺喝水都会塞牙缝。
“谢总,是压到钉子爆胎了,您稍等我换个备用轮胎。”
谢将时看了看表,“要多久?”
“半小时左右。”
谢将时摆摆手,司机松了口气赶忙小跑到后备箱去拿工具。
隐蔽的小径,裴寂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山顶绕到大路,大路下山快,结束祭拜他不打算继续在老家停留,准备租车回京市。
不过拍雪的功夫,再抬头,裴寂恍如隔世。
谢将时没有烟瘾,心烦的时候偶尔会来一根,尤其钟爱薄荷味,细支烟掐在指尖捻磨是他思考问题的习惯,一举一动都是裴寂熟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