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你还不是把没有得到我母亲的遗憾弥补在元妤身上,而且根本不在意她是人是鬼!”
“人如何,鬼又如何,她们不都是被愚昧无知的凡人所害吗?”玄清气愤地竖起眉毛,“妤儿是庶出的公主,本就要为和亲而死。那时妤儿说,她只想活下去,她只是想要活着那么简单。
可她为了活却还是选择了死,我心疼她又有什么错。”
为了活却选择死。逝霄看了一眼腰间的金铃,骤然想起这位神母娘娘毅然决然跳入归墟逃往云罗正是她再次死而复生的方式。
原来她本就无意悔改,她就是想要活着,想要炼魔为云徊报仇!
“人和鬼当然有差别!若非阿生感化了我将我渡为了神,我根本不会留你性命到现在。可你呢,你如今妻离子散皆是你咎由自取!”逝霄不想再和他多说,只质问他,
“元姝若继续留在凡间会有更多无辜花草妖因她而死,所以告诉我,该如何解开困住她的封印。”
“只要她放下对妤儿的恨,我自会为她解咒。”
逝霄顿时目眦尽裂:“这是什么道理?叫被害之人学会宽恕,让害人之人逍遥法外,就是你们仙界的传统?”
玄清淡言:“你难道忘了你是如何成神的吗?我记得你当初修魔便是想要毁灭三界,如今怎又成了渡人的魔神?”
“……”逝霄虽有怨,但面对玄青的反问还是不免一滞。好在这份沉默并未持续太久,他已理清思绪坚定了心中信念:“你想错了,我何时说过不再复仇。”
他攒起一股山土之力向殿中流水击去,原本溪池中的潋滟霞光顷刻被泥土覆盖,不久,殿中烟尘霭霭再无清气。这样的发泄虽未对大殿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但凌霄殿亦失去了它昔日清流涌动的光辉,矗立于三界巅峰的高贵不再。
做完这番警醒后他便转身离开,只留玄清一个孤傲的背影:“我从来都未忘记心中之恨,凌霄殿依然是我想毁就能毁,而三界之主的位置,你也迟早要归还给妖神崖幽。”
仙界被逝霄搅得灰尘仆仆,众神不知小祖宗莫名上天发什么疯,但都敢怒不敢言,只能委屈自己捂着口鼻咳得剧烈。可休沐的众神尚且能施法闭息缓解,唯一夜值的月神却如何都逃不过被粉尘呛鼻的命运,没过一会已将老脸憋得通红。
血红的圆月挂在空中,将凡间大地映得暗红,迫使墙外打更人的呐喊都不由心虚了几分。等那带着慌张的打更声飘入谢府,魏宁已经听着枯藤的诉苦喝完了三壶茶。
“所以,你想要我帮你解开生死契?”魏宁抿完最后一口茶,略表遗憾对她说,“但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只是个凡人,对上辈子的风光也是一无所知,更别提会什么上天入地的法术。”
“所以我才想杀了你,好让你早日归位。”
“?”魏宁抱着弱小可怜的自己惊呼,“你就是这样求人帮忙的?你要是杀了我,逝霄,就是那个魔神,他肯定会让你灰飞烟灭的,到时候你就是得不偿失。”
魏宁话音刚落,一道金光便骤然劈下砸中桌上枯藤,差点将那石桌都劈成了两段。魏宁知道金光来源,只能赶紧徒手从光芒下抢回枯藤将她护在背后,接着若无其事地等待那条青龙降临。
不过,她显然低估了他的洞察力。
“你在做什么?”逝霄用眼神示意她交出藏在背后的藤枝,面上的焦急看起来容不得半点拒绝,“这不是普通藤妖,你别被她骗了。”
“我知道,但她是我的朋友,你不能伤害她。”
“?”魏宁居然说元姝是她朋友?!逝霄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被元姝附了体,赶紧施法将她全身上下都扫了一遍,直到确认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才放下心来。但下一刻,他还是一下就将那枯藤捞到了自己手心。
“别别别别你别杀她!”魏宁跑上前来阻止,意图从逝霄手中抢夺回元姝附身的藤枝,可没料到逝霄突然将它高举到头顶,惹她一下扑了空,还径直摔进了他的怀中,与他一同摔倒在地。
“……”逝霄全身僵硬,不知自己双眼双手该何去何从,反观魏宁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的脸似比天上的血月来得更加艳红,但闷头快速从愣怔的男子手中抢回枯藤,接着慌乱爬起,掸了掸衣袖和裙身结巴说:“元……元姝公主……是被人害成这样的……”
“我知道。”逝霄踉跄起身,默默将手背在身后假作平静,没心思再与她争夺那根枯枝。
“你知道?”魏宁讶异。
“这话我才该问你吧?”逝霄昂了昂头指指她手中之物,“她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魏宁垂下眼帘,惋惜看着手中无法拥有真身的元姝:“古来女子未婚却意外身死将被视为家族不幸,尤其元姝姐姐贵为一国公主,因未能死得其所而被当时的子民认为是带来国难的存在。
朝中大祭司为保九州安康,在她尸身的手腕上系了缔结冥界姻缘的红绳,将她嫁给地神为妻,来祈祷地神庇护九州国富裕昌盛。由此姐姐的魂魄被迫与地神结了生死契,被困凡间永世不得入轮回。”
“地神?”逝霄疑惑,“地下哪有什么神仙?”
魏宁惊讶抬头看他:“地下没有神仙吗?”
“上古真神将宇宙混沌划分为三界,世间仅有凡界、仙界与云罗界,哪有什么冥界。况且那大祭司做的一切纯属无中生有,女子未婚身死并不会化身成为怨灵,凡人献祭神灵也并不会得到神灵特殊庇护。不过——”
逝霄突然想起什么,不禁背后发起一阵冷汗:“他们口中的冥界莫非是指云罗?那云罗中的神……”
枯藤安静了半晌终于开腔:“是上古妖神,崖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