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门再次响了,不是门铃,是输入密码成功的提示音。
冯半见以为是韩绛紫提前回来了,去开门发现是她那个哥哥。
看到他在这里处变不惊地勾了下唇。
肉松看到来人,连排骨都不吃了,嗷嗷叫两声飞奔过去。
冯半见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像是习惯成自然,代郁像在自己家一样安置好车钥匙,顺势抱起呲牙的小狗,手顺着毛发生长方向抚摸。
肉松将他视为入侵者,一直在用爪垫刨他的西装外套,然而它的反应,对冯半见来说像是讨好。
这份特别的待遇,天天遛狗的冯半见都不见得有。
冯半见像个被拒之门外的影子,既既踏不进那扇门后的温情,与这屋檐下流动的磁场相互排斥。
代郁拍落身上的狗毛,才慢条斯理看向冯半见:“我听人说了,谢谢你在照顾这个家。”
搁这圈占领地呢。
比如这房子,这狗的,还有韩绛紫的。
冯半见听出了其中的端倪,截断了对方未落的话音:“应该的,我也谢谢她收留我。”
代郁闲庭信步走过来,把狗盆里的糖醋小排倒掉,皮笑肉不笑地奉劝:“狗不能人吃的东西,否则会生病。倘若它闹,就陪它玩会儿扔骨头的游戏。”
冯半见哦了声,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韩绛紫说能吃。”
代郁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默了两秒,说:“小时候养过一条狗,日常喂养遛弯都是我在照料,她不过问这些事,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旧事重提,代郁的心思昭然若揭。
素日端方表象下偶尔泄露的锋芒。
被冯半见看在眼里:“你也知道是小时候。”
何止是小时候,他们之间三言两语可以厘清的。
这话说的很没水准,也验证了代郁的猜想。
他径自走到酒柜拿了瓶朗姆酒,继而为在场者拿了瓶矿泉水。
冯半见没接。
他不是爱喝酒的人,也不会擅闯别人家。
起了瓶盖,代郁仰头对瓶喝一口,声音有些意兴阑珊。
“我实在很好奇,为什么她会选择你。就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世俗的眼光也难以跨越。撇开兄妹名义不谈,你扪心自问,她那么看重脸蛋,你哪来的自信能留住她?”
又摆出谈判的架势。
冯半见倒很想听听他有什么见解。
代郁又说:“你刚那两句话我就知道了,你没有竞争力。这个叫情商低,在我看来你不止于此,她给你衣食住行只是一时兴起,这么容易满足可不行。”
全程听着,冯半见没表态。
代郁表情沉稳,语气也很漠然:“你提供了情绪价值,所以她对你感兴趣。”
换成大白话就是,等新鲜劲儿过去了,韩绛紫自然就会对他失去兴趣。
毕竟没有人会愿意有个傻子伴侣,尤其是韩绛紫这样的。
她的世界里,向来将现实考量置于情感冲动之上。她走的每一步都要称量利弊,连感情也不过是待估价的筹码。
真正能陪她走到最后的,必是能与其思维格局契合的完美伴侣,唯有能平衡她不足的的人,才配站在她身边。
说来说去,就是说冯半见缺乏深度,不配。
韩绛紫这个哥哥进门后就严肃冷淡,镇定自若,像一个熟练的老手,多个一个表情都肯施舍给他。
冯半见差点就被他带偏了:“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是你了。”
代郁刚要再喝口酒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鲜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冯半见看了他一眼,“韩绛紫哥哥,你最好有点当哥哥的样子。”
“我想,你大概误会了。”代郁收回视线,把酒瓶里的酒一饮而尽。
冯半见就是个文盲,他不会代郁这种拐弯抹角、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调调。
“现在、马上离开,我还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不然我就要告诉韩绛紫,你进她的家,摸她的狗。”
代郁觑过来的眸色似乎漫不经心:“谁和你说,我把她当亲妹妹?”
冯半见不在乎:“这是一码事吗?”
双方对事物的理解能力差距大到难以相提并论。
代郁无心交谈:“你的年龄。”
冯半见还是刚才那句:“这是一码事吗?”
代郁听了这话,点点头。
这种情况当然不是一码事。
韩绛紫这种只问想不想要不问能不能要的性格,注定让她像风筝一样被同类人快速捕获,不过在青春正盛时,这点小任性倒也无关痛痒。
到此为止,冯半见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剩下的他不想再听:“快走。”
代郁的体面就体面在,
哪怕面对冯半见这样硬气的态度,依然能挺直脊梁转身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向他颔首道别。
没有狼狈逃窜,只有得体的告别,和永远挺括的西装。
甚至今天这场不愉快的会面,永远不会传进韩绛紫的耳朵。
他人一走,冯半见心大的优点就显现出来了。
“石狮寺前有四十四个石狮子……”
跟读着,冯半见皱眉,舌尖被自己绊了个趔趄。
听见外门解锁声,他慌忙关上平板,转头时却撞到了油烟机。
砰的一声叩击出清脆的声响。
醋瓶在瓷砖上骨碌碌打转,暗红色的液体潺湲流向门边。
韩绛紫踩着换好的拖鞋跨过那条暗河,瞥见他通红的耳廓。
他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抹地板,后颈露出一截被汗浸湿的衣领,无所适从。
她嗓音轻忽,“你在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