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央一听江朝的推断,脸黑了一度,“等等朝朝,按你的说法,商队与土匪勾结,中途自相残杀岂不矛盾?”
江朝沉默地思索片刻,严谨道:“那肯定是演给我们的戏看的,让我放松警备,骗去我们的信任。”
“走商是残萤推荐的。”
“央央,万事不能看表面,人心险恶,身处名门正派就是好人吗?”
“……”
“都别争了。”
回音激荡走势不一的石壁,清冷的石壁上走来如破碎的镜片一样的人影,时而高大如山峦,时而佝偻如病竹,影影倬倬,忽闪忽灭,江朝那时在想他是什么山野精怪所化。
江朝眼疾手快查找笼子附近是否有防身之物,但她的行李还有两只猫都不见踪影。
直到人面尽现,江朝不可置信地大呼道:“是你?”
祟琼白衣如絮,立于光影交替之中,“是我。”
笼子上的铁链骤然剧烈晃动,不顾一切地撞击四周的铁杆,同时响彻少女铿锵有力的嗓音:“建周私囚良家妇女是要断手断脚的,即便你是万剑宗弟子,也不能是非不分毫无理由将我们关押于此。是掌门的令还是你自作主张?”
祟琼反而张开双臂仰天大笑,回应江朝无动于衷的冷笑让她忽觉祟琼一分二人,眼角被笑意挤满的皱纹和笑面虎的婆婆笑起来的模样合二为一。
他指着江朝凛然说:“妖兽在人间逍遥久了竟忘记自己不过是个低贱的畜生,谁给你胆子敢与人为伍,你以为这些年佯装为人,你就真是人了么?你以为除几只怨灵,就可以补偿那些年被你挖去双眼与心脏?”
央央跌倒在地,气息颤抖地再问江朝:“妖兽?”
自己与妖兽合作共事两个月有余,并将她视作金兰,但江朝从未告诉她是上古罪恶至极的妖兽。其实在看到江朝身负神血时就该意识到她并非常人,是她错付一片真心,真是荒唐。
央央眼底如血般的泪丝盘根错节,江朝立即怕失去什么的从笼子里探出手,:“央央,我不是妖兽,我不是……师父还有岁安都可证明我没有杀过人。”
“那人呢?”
“在万剑宗。”
祟琼:“满口谎话!”
央央擦了擦眼泪,握住江朝的手,笑一笑说:“我相信朝朝。”晶莹的泪光一收,转头强硬地要求道,“放我们出去!万剑宗人证尚存,妄加揣测残害无辜之人性命,万剑宗的门风与匪徒何异。”
祟琼无可奈何地颔首道:“既然你们认为我是空穴来风,那我带你们去个地方,没有什么是比它更好的实证。”
他食指与中指并靠,以手势作剑势,在江朝与央央脚底划去一道瞬移的剑风。
眨眼之息,低矮生寒的牢笼一去不返,两根吸血藤一样的铁锁自江朝脖颈两侧交叉缠绕,锁头又往后走,自动嵌入两根石柱五寸之下,另外两根则绕肩而过锁住了她的臂膀。
江朝站立于剑炉之前,喷薄热浪的火星不知何时会烤焦江朝的脊背,四方石柱上螺旋图案与古老文字由于江朝的到来而被点亮。
整个剑阵都在死而复生,荒谬虚幻的梦境一幕又一幕跌宕重来,江朝被关押在无数万剑宗弟子举目仰望,究其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之人所设计的最伟大的囚笼之中。
江朝愈是挣扎,愈是感到剑阵通过石柱与铁锁传来令人垂首的痛苦,祟琼笑道:“此乃师祖专门为你所打造的剑阵,虽千年前让你侥幸逃脱,但青铜剑灵不灭,剑阵便会永远追随师祖的遗志,直到你落网的那天。”
他淡定撇眸看向一旁置身事外的央央,此刻的央央如粗针穿心般难受,祟琼冷冷一问:“为何这剑阵就锁你,不锁同样处于祭坛中的央央?”
答案不言而喻——她是曾经被剑尊一剑降服的妖兽。
传说中妖兽是缘于天生没眼没心才会嫉妒那些有眼有心之人,剖了他们的眼珠与心脏来填补无法挽救的缺陷。
江朝的梦境里却是剑尊为了让她舍弃生念,自愿赴死,夺去五脏与眼睛以惩罚她承受无边孤寂之苦。
江朝发觉二者说法不一,不通之处深埋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双手成拳,道:“要怎样才能放我们走?你如愿锁住了我,但央央是无辜的,你理所应当放她离开。”
“无辜?”
祟琼同样对央央施以缚咒,似白烟的捆缚术在央央腰身环绕,央央不得不大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祟琼:“与妖兽勾结起就不存在什么无辜!要想脱身,必先赎罪。”
祟琼大步上前,告诉了他们赎罪之法——妖兽自投剑炉,以身殉剑。
江朝与央央被关回铁笼,不清楚清醒之日离她们被拐回来那日已离去多少时日,上次还是在同样幽暗但必这温暖的洞穴里用了几片糖糊粑。
在央央饿到失去神智前,她牵起江朝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妖怪,我也不信所谓的剑阵。我只看见一个会为了欺负过你的人而流血的朝朝,这样勇敢善良的人,怎么会是残暴的凶兽呢?”
她的额头重重垂到黑硬的铁栏上,发出无情的撞响,江朝与她像两只幼犬隔笼抵着额头,央央闭目前说:“你永远都是我最好最好的朝朝。”
江朝大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祟琼!祟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