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安细细解释道:“潮大人身在高位却无心管辖,总有灵想要从阴阳之境逃出去。他们不知晓外面怨气冲天,稍不留神就会感染上怨气,与人间怨灵一起为虎作伥。诸事繁忙,阎王手下正缺个帮他捉灵的能手,所以我就自荐说如果我能帮你管理阴界之灵,可否赐个机会让我去见一见我的心上之人。”
经他一说,阴阳两界的人见一次面是这般不易,好比每年七月初七踏上鹊桥相会的牛郎织女,得到的背后总要付出一定代价,牛郎愿意等到海枯石烂,江岁安愿意守得地久天长。
想到此处江朝心头一软,再也发不起脾气来,轻声问道:“那下一次是多久?”
“五十年以后。”
“什么!你要白打五十年的工!”江朝被火烧般跳起来,大喊道,“黑工啊……”
下一瞬,江岁安匆忙捂住她的嘴,半迷眼嘘声道:“别被他听到了,否则我就完蛋了。”
江朝脸色一坠冰窟,江岁安安抚道:“五十年其实很短的,或许你还没修成仙基呢,再说好一点,万一潮大人准许我们投胎转世,我就去万剑宗找你还有我娘。”
“谁保的准你投的是人道还得畜生道,而且众生万相,找你莫过于大海捞针,最最最要紧的,下辈子万一你不喜欢我,见到我就跑怎么办?”
江岁安歪头说:“来世的模样是不会变的呀!我会求潮大人让我记得你,我亲自来找你不好吗?”
一双琥珀眼泛出悠远的淡蓝,江朝背后的白云换下黑衣,一颗灿烂的红日悬于少女的耳坠。
他的眼睛荡漾丝缕辉煌的日波,江朝被盯着松口道:“那行吧。”
江岁安的笑容变得很浅,浅到嘴角勾起的是硬撑的圆弧,“天要亮了,你送我一程好不好?”
江朝点了点头,可惜道:“这里的天亮这么早,我还想多陪陪你来着。”
他提起花灯,牵着江朝往前走,他们共同踏进还没被阳光普照的森林,黑暗婆娑的树荫在脚底摇曳,此行萧瑟,嘎吱嘎吱枯叶碎裂的声响让落寞如荆棘丛生。
江岁安忽然回眸不着边际地说:“近日我学一首新歌,想听吗?”
江朝惊讶地眨眼,起初着迷于美梦,晕头转向忘乎所以,但现在江朝清醒地明白梦里的江岁安永远只能是一段脱离实际的臆想,江岁安不会狂热地吻她,打小疏于歌唱的天赋所以更不会主动唱歌给她听。
不过,她还是想听听她心目中江岁安会唱什么歌。
江岁安回身面对江朝,在晨曦将近时握紧她两手的指尖,脚跟一步步望后退,牵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黑暗的森林在他哼声轻唱时变成空白的旷野,犹如行走于天空之境,温柔的歌声化作江朝封神的台阶。
羽翼未丰的雏鸟,却立万古高堂;
君与君比翼连枝,怎堪情深义重?
红豆不解相思,君不解我心;
情深缘浅话到尽时,终是一刃薄情;
我已远到了地极,你说天上人间;
……
山沟等不到羔羊,极星等不到日光;
愿我叩首于你的骸骨之前;
再唤你一声
阿扎罗维。
……
轻扬的歌声扶摇远去,缥缈如烟的悲伤落在江朝心尖。
江朝好奇地问:“岁安,这是什么歌呀?”
江岁安笑了笑,一板一正念起它的本名:“红豆虫。”
江朝撒开他的手,小步在空白的旷野中奔跑,如极速振翅的蜂鸟扑过去抱住他,道:“好听!”
江朝说:“你以后要多多唱给我听,知道吗?”
“哄你睡觉吗?”
“可以呀!”
……
恰似明镜的旷野倒映出他们恣意相爱的影子,脚尖点在重峦叠嶂的白骨之上——来自千年前的倒影凝眸献上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