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没刻意去模仿书中的字体,用自己的字写了下来。虽然不熟练,但别扭的感觉却少了很多。
傅伯山的确是个好先生。她边写边想。
写罢,温幼槐轻轻将墨水吹干,而后拿起薄纸小心翼翼地附到画上。
词狂妄,画恣意,竟是十分相称的。
只看了一眼,温幼槐心如擂鼓,仓皇将纸张抽出,压到了书册最下面。
......
宋翰之这几日有些心烦。
不为别的,自从何振范被贬职后,验封司员外郎魏大人直升到郎中的位子,代替何振范执掌验封司,为人却一心求佛,上任后没多久将把底下的一应事务都交由他来办,他虽面上是主事,但暗里却同员外郎没什么区别。
宋翰之却也不是不想做,只是每日辛劳却没个名头,魏大人也对他这事没个说法,这让他心里不是很舒服。
验封司里有一位深得他信任的吏官,名为祁勇,因他在验封司已久,对其中事务人员都十分熟悉,近来却分担了宋翰之的不少工作。
又因宋翰之自从进了验封司后团结下官,时常请人吃酒,司内诸多大人、吏官不管心里怎么看待,面上却都待他恭恭敬敬的,办事查册也并不为难。
祁勇这人却滑头,这日瞧出他的心事,趁无人之时稍稍提点了他几句。
“大人,您瞧这位子空着,宫里不过问,如今傅二爷也不提,当下却没让人来补上。”
宋翰之刚审完昭勇将军的追赠文牍,听到这话却不知是什么意思,“你只说便是,对官场上的这些潜藏规则我向来不太了解。”
祁勇笑着走上前斟茶,“小的知道您头疼什么,不过您只需听小的一句话,这事自然能迎刃而解。”
“哦?”宋翰之不太相信,却还是想听听他怎么说,并没反驳他,端起茶喝了一口。
祁勇往门外探了探,而后走到宋翰之跟前,压低声音说:“这事的关键是魏郎中,我记得您母亲是徽州人士?”
宋翰之皱了皱眉,母亲原同徽州家中断了联系,这个祁勇如何知道母亲的身世?却没表露,继续听他说。
“徽州魏氏一族乃当地名门望族,据我所知魏大人便是出自徽州魏氏的偏支,大人不妨利用这个去魏大人府上拜访,他定会见您的。”
宋翰之心里不太赞成他这个法子,原他升为主事就被人觉得不正当,如今莫非还要走旁门左道么?
当下叫祁勇退下,自己在房内沉思片刻,便将这事暂时抛之脑后了。
直到这日,他前去给魏大人送近日的文牍名册,要经由他一一按印,却听闻魏大人被傅二爷叫走。
他在房中等了半个时辰,才见人回来,谁知魏大人只是瞥他一眼就摆摆手叫他退下。
“这些还要您过目......”
“需要你提醒我?”魏大人面色冷漠,坐在屏风后没再理会他。
宋翰之脸色发白,只得悻悻离开。
自从得傅二爷赏识进了验封司,他便没再同二爷说上过话了,但司里的人都默认他是二爷手下的人,是以没有对他不客气的。
宋翰之走在外廊,缓缓攥紧了袖下的手。
凭他现在的位子,要见二爷一面还是太难。
再者即便是见了,他又怎么能当面提醒二爷这事?未免失了风度。
宋翰之回到廨房后坐了一会儿,而后不知想到什么,快步走出了吏部。
平安就在部衙外面候着,这会儿正和其他大人的马夫一起唠嗑,自打自家少爷调来了吏部,他在下人们里头都是最受捧的。
这个时间瞧见爷出来,不由有些诧异,忙上前迎了过去。却见少爷冷着一张脸,只道:“备马回府。”
平安不敢多问,很快将马车赶了过来,而后一路回了府中。
宋翰之回府后立刻叫了西院的管事来,叫他支出一百两银子来。
“爷,咱们院里一下子拿不出那么些......”管事十分为难。
宋翰之一甩衣袍在塌上坐下,“怎么区区一百两都拿不出来?”
管事低着头回:“您和夫人每月的用度都是从东院拨来的,一月每人五十两,除去文房四宝、衣裳首饰又是东院另拨了钱,原夫人俭省,院里每月用度都能余下不少,只是爷最近订宴听曲,在外面的支出却比从前多了不少,眼下当真拿不出一百两了......”
宋翰之不以为意,他的俸禄原都交在东院,东院自然该拨来用度,只他却不觉自己近日花了许多,无非吃吃酒罢了。
“去,拿了账本来我瞧瞧。”
账本真拿到手里他才一惊,吃酒却没什么,但在昌泉阁订桌却是要付定金的,再加上对小厮掌柜的打赏,眼下院里却是连二十两都没有了!
他日子从没紧缩过,吃酒自然也是去最好的地方,却没想这么多。
他虽精于计算,但在钱财这类身外之物上却从没在意过,当下面色颓然。
宋翰之一边皱眉翻着账册,一边心里想着解决办法。
管事的在一旁说:“不知少爷要这银子是做什么用?倘或紧急的话我去找了东院支取也是一样的......”
宋翰之却突然停了下来:“等等——”
“这尊小叶紫檀的佛像是哪里来的?”
管事的思索后道:“是先前何府三少夫人送来的礼,一应是由红鸢姑娘造的册。”
“你将这佛像拿来我瞧瞧。”
魏大人一心求佛,说不准这佛像却比银子还要好用。
总归他不可能去问东院要这一百两,只要他开口,母亲就定然会知道,他不太想母亲干涉他在官场的事。
谁知管事的拿来后他却吓了一跳,这紫檀佛像线条刚劲,面目饱满方圆,一瞧便是苏工技法,且不说用料,只瞧这雕刻手法便知这佛像十分珍贵,不懂这些的人却看不出来。
何三少夫人怎会送这么贵重的礼过来?
宋翰之想了想,又觉得极有可能是三少夫人不懂这佛像的珍稀,是以拿出来送人,却是让他得了这便宜。
“将佛像装起来,再备些纸砚表礼一类的,我过会儿要去趟魏大人府上。”他吩咐平安道。
管事道:“这佛像原是三少夫人送与少夫人的,要不要等少夫人回来问问再装?”
“不必了。”宋翰之放下佛像,总归她是不懂的,送给奉佛的人岂不是更好?
“她一向对这些不操心,你只包好,我自会告诉她。”
平安和管事便退下去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