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伯山边揉边道:“无碍。”
温幼槐便收了声,没再继续说了。
次日,王夫人果然来了,见了她却久久没有开口。
温幼槐先打开了话题,笑着说:“夫人那本《玉台新咏》可看完了?”
王璟这才缓缓移开视线,面上却划过一丝愧疚,道:“看完了,但有几处仍是不懂。”
说罢哀叹一声,道:“温夫人,是我对不住你。”
温幼槐摸着茶盏不说话了,笑意凝在脸上。
“我原打算再见你一面,把事情说清楚,可自打那日后你便没来过歙云斋了,我等了几日,却没等到你。”
“无论如何,我要跟你道声歉,你的事,恕我无能为力。”
王璟面色淡然,温幼槐却听到当中苦涩,摇了摇头,“我理解的,这事不怪你。”
“你应该怪我。”王璟长睫垂落,声音如鸿羽般划过,“我用你的事和傅伯山做了交易,你为何不怪我?”
温幼槐怔了怔,不知为何,她听到王夫人这么说,却仍旧生不出责怪的心思。
王夫人为人做事从来坦荡,她若真这么做了,想必也有说不出的苦衷。
温幼槐低眸浅笑,道:“......夫人真觉得对不住我,不如把我那幅字买了,拿回去挂在府上,替我好好宣扬宣扬。”
“你怎么这样?”王璟愣了愣,面色顿时松动了,她实在没想到温幼槐会这么回应她,她原本甚至做好了被怒骂的准备,她也该被温幼槐骂。
可温幼槐却打算用玩笑话把这事揭过,王璟眼眸都有些发酸。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直轻看了这位看似胆怯的姑娘。
王璟掩过酸涩,假意嗔她:“原以为温夫人性子淡泊,最看不上名利,怎么也免不了俗呢?”
温幼槐轻咳一声,作严肃状:“那王夫人看人似乎不是很准。”
王璟扑哧一笑,心里的包袱彻底卸了下来,摆手道:“罢罢罢,今儿别说一幅了,就是十幅百幅我也要买,你快拿笔来写,写不完可不许睡!”
沉重的气氛缓和了许多,温幼槐放下心来,当真让人进屋去拿纸笔,她不想让王夫人因为她的事有心理负担,她求别人,别人帮或者不帮,其实都不应该因此而感到负担。
王璟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英挺的眉宇渐渐松动,眸底荡起层层涟漪。
两人又说又笑地坐了一个下午,天色暗了下来。
经历了这事,二人的关系反而近了不少,王夫人临走前意犹未尽地看着她笑,温幼槐也许久没有这么畅快过。
分别前,王夫人试探地问她:“这孩子日后就在这宅子里么......”
温幼槐抚着肚子沉默下来,她知道王夫人是在询问她的打算,可她不知该怎么向王夫人说明,更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两人现在的关系。
自从那日傅伯山因误会而发火之后,她就感受到了他随之而来的歉意,日日回来给她按摩,无微不至的关怀她,眼下还特意请来王夫人和她说话,连三姐的出入都变得频繁。
起初她怀疑过,或许傅伯山请来王夫人来是另有目的,但见到王夫人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王夫人不是那种会被别人驱使着做事的人。
傅伯山似乎真的因为那日的事对她十分歉疚。
但她没办法不抵触他,和他在一起,她永远要小心翼翼,半分其他心思都不能有,否则就会被他一眼窥破。
再者,即便他没有再提成亲的事,但在她看来,这只不过是他保住胎儿的权宜之计,等孩子生下来,恐怕他依然不会放过她。
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温幼槐看向不远处站立的护卫,轻轻握住了王夫人的小臂,道:“那日......他可曾和你说了什么?”
王夫人拉近两人的距离,压低了声音:“实则你递书给我的时候本是没人瞧见的,但我次日没见到你,后来连续去了几天,才让他起了疑......”
“他瞧见了我,便什么都知道了,却也不用问了。”
那人幽深的眸又浮现在眼前,温幼槐心口被缓缓攥紧,她再精心的谋划,但凡被他察觉到分毫异样,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他知道了真相却藏在心底,倘若不是手串的事,她恐怕不会知道这事,这样的心思不免让人觉得可怕。
傅伯山心智恐怖如斯,她万万不能再轻举妄动,她要等。
至于等到什么时候,她不清楚,但她清楚的是,她不能再轻易惹怒他,她要在他面前收起棱角。
“......那你如今可还有别的想法?”王夫人低头对她耳语。
温幼槐视线飘向远处,眸底隐隐深藏着的,是在某一刻逐渐扎根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