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久居南夏宫内的女史,一个是常在马背上的齐人悍将,绕过桓王跟自己,还能有什么联系?
“殿下,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花楹也带着帷幔,换了衣裳,两人止步于竹里馆门前。
“奴婢问过了,邱香说的就是这里,殿下真的要进去吗?”
与此同时,竹里馆内,沈轻尘眸光一动,望着眼前人落下一滴珠玉般的泪。
“早知这般,我即便是死,也不可能入南夏的宫廷,受那么多年的罪。沈侯爷,你说你我幼时便相识,可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沈轻尘凝眸:“故人之姿,在下一刻也不敢忘。即便我的人找不出这血书,可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月奴。”
傅云倾半捂着胸口:“我本以为自己生来命贱,故而连父母都容不下,却不知这背后竟是这样的坎坷与不幸。只是,你苦寻我这么多年,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呢?
我如今已是魏王妃,即便知晓自己的身份,又能怎么样?母妃已逝,身后又无宗族兄弟,空担个名头,反而惹人注目,引来不必要的祸乱。你告诉我这些,岂不还是徒劳······”
她哭的伤心极了,白皙的脸上布满愁容,紫色长裙拖地,只是微斜在那里,都像是摇曳生姿,温柔缱绻的花骨朵。
“月奴,是我的错,我不该来的这样迟,若我早一点儿知道真相,你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孙寒英暴虐无道,凶残如禽兽,我真不该让你落入他的手中。”
在沈轻尘眼里,眼前的人正是自己少时相识的女孩,明妃娘娘去世前,唯一的心愿,便是找回失去的孩子,永远护她周全。
“可眼下,朝局动荡不止,接连几个月,各处又多生灾变,我仔细考虑过,你的身份,暂时还没有办法公开,当初明妃之死,还有许多蹊跷,圣上绝无可能在这种时候去动一个尘封多年又如此棘手的案子,所以即便我今日认出了你,你的身份,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魏王。”
傅云倾擦干了泪,柔顺地点头:“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叫人知道的。”
忽而,她站起来,走近他,双目紧紧盯着他:“沈轻尘,沈侯爷,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不瞒你说,若不是因为桓王想牵制魏王,却又深知孙寒英的品性,不忍心让公主嫁于他这样的纨绔,我也不可能去当什么魏王妃。
今日我回门,桓王便逼我吃下萤月蛾的蛊毒,还叫我往后每月都回桓王府,陈说孙寒英的举动。
我知晓如今公主殿下已追随于你,你与他们自然更亲厚一些。
但说句真心话,也为了提醒你,我跟随殿下多年,在桓王府的几年里,也是任劳任怨,忠心耿耿,供他们驱使。可到最后,殿下为了脱身而去,不被桓王掣肘,竟在魏王登门之日,和丫鬟暗中动手,将我迷晕,送上了魏王的床榻。
我是个女子,又是宫里的女官,最看重的,不过规矩与礼节,可偏偏,偏偏是我遭如此构陷,落于这泥沼之中,此生此世都难以洗清这身上的污浊。眼下这样的局面,我真的不知道该信谁才好。”
沈轻尘脑海中闪过灯笼光笼罩下的那张脸,心头微微一动,但很快,他发现傅云倾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自己的臂膀。
“轻尘?我可以这样唤你吗?这些年,你为了寻我,一定也受了许多许多的苦,是不是?”
南笙带着花楹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他们的位置,正躲在窗前偷听。
屋内隐约传来沈轻尘的声音:“只要能寻到你,我这些事都不要紧,倒是你,我料想到你离开桓王府肯定没那么简单,却不曾想江湛竟如此险恶,想到用毒物来牵住你,当真是无耻之尤。可恨这天意弄人,倘若你我能再早一些相认,我恳求圣上钦赐的新娘,一定不会是那个公主。”
南笙心里一顿,正想进去,又忽然止步,凑到花楹面前,小声说了什么。
等花楹走远了,自己则回到厅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不过半个时辰,一个挺拔的灰白色身影由着小厮引路,寻到了楼上的那间厢房。
看见孙寒英呆站在门前片刻,随后一脚踹开了房门,南笙才松了一口气:“走。”
花楹:“殿下,你要上去?”
“两男争一女的戏码有什么好看的,我只求傅云倾别把手伸进侯府里,我身为女子,与沈轻尘又没什么感情,如此情景,即便我借着身份出一回头,也不能保证他们日后不会再见面。这种事,还是孙寒英出面比较好。”
“那······”
“咱们回家。”
两人出门,是特意从后园绕开的,送还了从巷口租来的马车,便照着原路从角门溜了回去。
刚进院儿里,就见邱香正等在屋门前,垫着脚后跟朝里瞧。
南笙与花楹对视一眼,摘了帷帽,反手握在身后。
花楹:“邱香姑娘有事怎么不叫一声,这样眼巴巴地望,我们就算在里面,也不知道姑娘来找不是?”
邱香双肩一缩,悻悻地福下身去:“殿下,花楹姐姐,奴婢想着快到传饭的时间了,想来招呼你们一声,没想到你们······你们这是出去了?”
花楹见丫鬟心路不明,免不得要提醒她,南笙却拦了她的手:“前几日火势那样大,我都没来得及去后园看看,今日一观,才知几处院子已焚毁严重,不知夫人那边是否打算重建?好好的院子,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邱香嚅嗫着,没什么准话。
“你去叫人备饭吧,记得提醒着点婆婆,孩子若有任何事,可随时来找我。”
邱香这才乖乖退下了。
临到夜里,南笙本想带着茶点再去颂仁堂,没想到沈轻尘倒是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