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显将茶倒入杯中,一饮而尽,给她们看:“看,我没死,说明没有毒。”
说完,不再管她们,兀自吃喝起来。
见薄显吃下去无事发生,女子们也逐渐放松了警惕。
不远处,杏树后,吕雉和许负一前一后地站着。
方才情形,都落在了她们二人眼里。
“阿负,你瞧瞧,她们之中,有哪个是贵人面相?”吕雉伸手,压下一枝杏枝。
“王后是想让我瞧那个叫薄显的姑娘的面相吧。”许负掩口而笑。
“你不是说,你猜不透我的心思么?这不瞧的挺准?”吕雉轻轻一哂。
许负不说话,绕过杏枝,眯眼瞧过去,半晌,摇摇头:“太远了,看不真切。”
吕雉对着许负耳语几句,许负点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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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
“妾身薄显,见过王后娘娘。”薄显提着裙摆 ,盈盈下拜。
“起来吧。”吕雉目光落在她身上,脸上未显喜怒。
许负在看清薄显面容的一霎,心中震了几震:这女子原本是贵极之相,当生天子!而如今……似乎生天子之相隐隐淡去,却也是副贵人相,乃是……乃是,帝师。
好生奇怪的面相!
许负虽年纪不大,但看了不少面相,少说有百人,这样奇怪的面相,是第一次见。
许负暗暗蹙眉,面色凝重起来。
吕雉:“你叫薄显?”
薄显垂着眸子,手放在膝上,态度不亢不卑:“是,妾身原是魏豹的妻。”
只说是魏豹妻,而非魏王的王后,既表明了身份,又无僭越之意。
吕雉微微点头:“你抬头,看着我。”
薄显缓缓抬起眼帘,一双澄澈平静地眸子和吕雉的对上。
吕雉:“你怨我吗?本来,你我应当是对坐的,而今你要给我行礼,你怨我吗?”
“妾身之夫不讲信义,落得惨败,连累魏国百姓,妾身无怨。”薄显开口声音凉凉,仿佛真的不在意。
吕雉勾出一抹笑,心道,不愧是令徽看中的人。
难怪赵令徽临行前,会千叮咛万嘱咐,叫她留意一个叫薄显的女人。
魏国败后,又费劲千万难,叫人把魏王家眷,押送栎阳她这而来,没送到汉王那里去。
处变不惊、无怨无怒、不卑不亢,薄显这样的人才,屈居魏豹之后,魏豹不用,他败的不冤。
“你既无怨,为何魏国都城城破的时候,却要自缢?”吕雉手指缓缓划过凭几,无意识地敲了敲。
“妾一人力薄,难救百姓于水火,妾怕见苍生流血,百姓哀嚎,未能劝夫君谨慎行事,致使两国交战,妾身难辞其咎。”薄显咬了下嘴唇。
“你怕见苍生流血,百姓哀嚎。”吕雉自言自语似的咂摸了一遍,“若你眼前有个机会,可救百姓于水火,你要不要?”
薄显愣住。
“从今以后,你不是魏豹的妻。你是我身边的女史。”
薄显呼吸一滞,旋即拜下去:“妾身谢王后赏识,为王后做事,妾身万死不辞!”
吕雉眼睛弯了弯,淡淡地:“先下去歇息吧。”
薄显由侍从带着下去
“阿负,在想什么?”吕雉侧过脸,见许负一脸凝重,仿佛在想什么要紧事。
“太奇怪了。”许负边说边摇头,眉头紧锁。
吕雉:“什么奇怪?”
许负不语,只是摇头。
吕雉:“你看她的面相如何?”
“若我说她是个天煞孤星,王后就不用她了吗?”许负回过神,灿灿一笑。
吕雉含笑摇摇头,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坚定:“若她是个天煞孤星,我也要将她变成个王侯将相之命。”
“所以,王后不需要我的回答了。”许负浅笑着,“王后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吕雉伸手戳她的腮:“你就知道讨这些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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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幽深,侧耳仔细听去,似有琴声隐隐传来。
琴声铮铮,带着杀伐之气。
“叮——”一声,随着琴弦的断裂,琴声戛然而止。
虞姬缓缓抬头,看向张望卿,双眸中情绪复杂:“张先生,我……”
张望卿不语,翘了唇角,放下手中的便面,轻轻挽了袖子,抬手,指尖抚弄琴弦,弹指翻飞间,一曲已成。
依旧是虞姬曲中的铮铮之意,但无急躁之气。
曲终,张望卿收手,眼波流转:“王后,这是您想弹出的曲子吧。”
柳眉下垂,眼皮半阖,虞姬点点头。
美人蹙眉,张望卿心中一动。
张望卿手指在琴弦上拨弄几下,压下笑意:“王后贵为西楚的王后,何来的忧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