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自己阿娘时,韩信总是带着几分担忧。
陶规很喜欢隔壁这个江夫人,不由地去跟她亲近,平日里饭也会多煮一份给他们。
阿初也喜欢这个温温柔柔的女子,她跟阿初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温柔、纯粹、腼腆,又带着破碎。
似乎这样形容也不对,但阿初又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话语来形容。
江岁总是病殃殃的,要吃很多药,因此她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药香。
不知怎的,阿初竟然不排斥这药香。
陶规带着阿初上门求江岁,没等陶规说几句话,江岁就应下了。
陶规十分欢喜,不知说什么感谢才好:“夫人,银钱的事情,我们按城里夫子的给你,你若是嫌少,我们再……”
陶规并不知道,给夫子的银钱,叫作束脩。
江岁浅浅笑着:“夫人平时对我多有照应,束脩什么的,就不必了。阿初这孩子,我很喜欢。”
阿初顺理成章地跟着江岁读书、习字。
阿初足够聪明,也喜欢读书、习字,有时候,还试着作诗。
尽管她作的诗,带着一股稚气,在大人看来,有些可笑。
在读书这件事上,她和韩信的小孩不相上下。
她有时候会暗暗跟他较劲。
江岁总是笑着摸她脑袋,安慰说她读的晚,韩信比她长了两岁,读的慢一些,不打紧的。
阿初会跟韩信较劲,韩信也会跟阿初较劲。
按道理来说,阿初应该讨厌他的。
可是阿初对他讨厌不起来。因为除了读书这件事上,他什么事都让着阿初。
得了好玩的东西,他第一时间捧给阿初,尽管只是一些寻常的饼子、点心。
但那对小孩子来说,是极好的。
阿初病了,他是除了爹娘外最关心她的。
他总是笑嘻嘻地,爬了高高的树,给她摘果子吃。
有时候,他们会一起爬树。不赶巧时,被陶规抓住了,阿初不免被陶规嚷嚷,韩信也免不了被江岁教训。
每次韩信都挡在前面,说他带坏阿初的。
有一回,他们学到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赵令徽不解,为什么会为了一个人“辗转反侧”。
她觉得,有什么得不到的,那就全力去得到,她绝对不会去辗转反侧。
江岁被她逗的直笑。
一转头,韩信看着她,面色通红。
她朝他挥了挥拳头,警告:“看什么,小心我揍你!”
韩信脸更红了。
.
到了赵令徽七岁这一年,原本总是浅笑着的韩信忽然不对她笑了。
不仅不对她笑了,还每每避着她。
喊他去爬树,他不去。喊他出去玩,他也不去。阿初给他带吃的,他也不要。
江岁问他,他也不语,跑到一旁躲开。
阿初彻底恼了。
她觉得这人好生讨厌,她要找个机会教训他。
趁着夜黑风高,韩信练完他那根破树枝的时候,赵令徽从后面,一下子扑到他身上,挂了上去。
“干什么!”韩信被吓了一跳,又不好把她甩下去,浑身僵硬,扒着她缠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你还问我做什么?我倒是要问问你做什么呢?”阿初不解气,顺手掐了他一把。
“我做错了什么?有什么话你下来说。”韩信被勒的喘不过气来。
“就不!”
“……我做什么了?”
“你为什么躲着我?”
韩信不说话了。
闷了半天,韩信道:“礼法规定,男女七岁不同席。”
阿初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没想到他这个回答。
她很生气,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扭头就走。
这下换韩信慌了神,抬步追了上去:“你去哪儿?”
阿初撅着嘴:“你读了那么多书?单单就记住了这一句儒家的迂腐话?”
韩信被她堵的无话可说,一味地跟着她。
“你跟着我做什么?”
“夜色深了,我不放心你。”
“你这时候怎么不提你那迂腐之言了?若真要说什么七岁不同席,前年你就七岁了,你就该避着我了。什么七岁同席不同席,全是些荒唐言!我看你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跟我们玩一处了!”阿初当真气狠了,对着韩信一通骂。
“阿初,我错了。”韩信三两步上前,拽住了赵令徽道手腕,“是我愚钝,错认了圣人言,我是蠢蛋,你别跟我计较。我给你赔罪好不好?”
一边说着,韩信一边小心翼翼地看阿初的反应。
甩了两下,阿初没甩开他的手,张口道:“七岁不同席,你这番轻浮?岂不是误了圣人言?”
韩信羞的满面通红,仍不肯松开:“我是轻浮子,是蠢东西,好姊姊,莫与我置气了,明日我与你蒸酥饼吃,好不好?”
见他低声下气到如此,还张口叫了“姊姊”,阿初面上怒气不由转笑。
换作平日,他是如何也不肯开口叫姊姊的。
阿初比她大了两岁,小孩子总想着自己大一些,总逼着韩信叫她姊姊。
平日里,韩信里闷着脸不肯叫。
今日如愿以偿,阿初咯咯笑起来。
“你不生气我了?”怕人没哄好,韩信小心翼翼上前一步凑过去看她脸色。
“不告诉你!”阿初蹦蹦跳跳回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