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雨还在下个不停。姜云禾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浑身都冻得失去了知觉。
她艰难地爬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房间。屋内一片漆黑,她摸索着点燃烛火,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看到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宛如一个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她想起与敖景安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他温柔的笑容,想起他说“我会保护你”时坚定的眼神。
可如今,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变成了一把把利刃,狠狠刺进她的心脏。她又想起苏慧,那个曾经让她心疼的妹妹,如今却成了她最熟悉的陌生人。
姜云禾无力地跌坐在床边,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
整整七日,王府的铜兽衔环叩响了无数次,却始终等不来那道熟悉的身影。
姜云禾每日都站在府门前,望着官道尽头,直到暮色吞没最后一丝天光。掌心的冻疮破了又结痂,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攥着敖景安留下的梨花簪,仿佛那是维系两人之间最后的纽带。
周域第七次被拦在回廊时,终于叹了口气:“王妃,王爷将自己关在城西别院,连我都见不着。”他望着姜云禾眼下浓重的青黑,欲言又止,“您身子本就孱弱,还是……”
“我只要见他。”姜云禾的声音像是从结了冰的古井里捞出来的,她转身时,发间未拆的素白绒花簌簌落雪:“劳烦周副将,若王爷有任何消息,务必告知。”
第八日清晨,姜云禾握着冰冷的门把手,看着铜镜里自己苍白如纸的脸。
胭脂盒打开又合上,最终她只是将敖景安送的玉簪别在发髻,任由寒风吹散鬓边碎发。
就在这时,前院突然传来马匹的嘶鸣,她的心脏猛地悬到嗓子眼——那熟悉的玄色披风,还有腰间晃动的盘龙玉佩,不是敖景安又是谁?
“王爷!”姜云禾跌跌撞撞冲下台阶,绣鞋踩在积雪上打滑,险些摔倒。敖景安却连头都没回,大步流星往书房走去,身后跟着的暗卫立刻横剑拦住她的去路。
她望着他挺直的脊背,突然想起初见时他身披战甲的模样,那时的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带着星光。
“王爷不见客。”阿守垂眸挡住她的视线,手中的剑柄还结着冰碴。
姜云禾却死死扒住门框,指甲在朱漆上划出刺耳声响:“我是他的王妃!就算要休妻,也该当面说个清楚!”
书房的门“砰”地关上,将她的话截断在风里。
姜云禾僵在原地,听着屋内传来翻阅奏折的沙沙声,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她的心。她缓缓蹲下身子,将脸埋进膝盖,泪水砸在地上。
暴雨打在脸上生疼,姜云禾却固执地不肯离开。她数着屋檐下滴落的水滴,暮色渐渐漫过王府的飞檐。周域送来的斗篷被风卷走,贴身的中衣早已湿透,她却仍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像是守着一座不会醒来的城池。
“王妃,回屋吧。”阿守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不忍:“王爷他……”
“他不会这么绝情。”姜云禾的牙齿在打颤,却仍强撑着站起来。
她踉跄着上前,用冻得发紫的手指叩门:“王爷,我知道你在听。那日的事,我从未想过害你……”
风吞没了她的声音。姜云禾感觉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的一幕幕开始旋转。她最后一次伸手触碰门板,却在指尖触到冰凉的瞬间,身子重重向后倒去。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跌入一个带着龙涎香的怀抱。
“傻子。”敖景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压抑的颤抖。
姜云禾费力地睁开眼,看见他泛红的眼眶,他的披风裹住她僵硬的身体,掌心的温度透过层层衣衫传来:“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
“因为你说过……”姜云禾的声音气若游丝,手指死死揪住他的衣襟,生怕一松手这人又会消失:“说过不会丢下我。”
泪水滑进嘴角,咸涩中带着铁锈味:“慧娘的事,是陈有意的阴谋。那日我若不配合,他就会……”
“我知道。”敖景安突然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姜云禾听见他剧烈的心跳,还有压抑的哽咽,“这几日,我派人查了陈有意的密道,也找到了苏慧与他来往的书信。”
他捧起她冻得通红的脸,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可我不敢见你,我怕自己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姜云禾的睫毛上挂满泪珠,在烛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敖景安低头吻去她眉梢的泪,气息灼热:“忍不住告诉你,这七日每分每秒,我都在后悔。后悔那天没有听你解释,后悔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
风雨在窗外呼啸,屋内的炭火突然噼啪作响。姜云禾感受着他怀中的温度,终于放声大哭。这些日子的委屈、恐惧、绝望,都化作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敖景安一下又一下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呢喃:“对不起,让你等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