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斐手里地茶杯一歪一斜,“咔嚓”碎了一地,沈叙白短暂失语,“小小年纪连个杯子都拿不稳,多注意点用手生活吧。”
沈叙白弯腰去拾茶杯碎片,顾清斐盯着他露出的骨节分明的脊柱,拉起他的手腕,“我来吧,沈哥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沈叙白也没说什么,坐在他另一边,又从口袋摸出烟盒,夹着一支烟塞到嘴里,又开始拨弄打火机,顾清斐听到“喀吧”声,不由得皱起眉,“别吸烟,对身体不好。”
“哦。”沈叙白应声。
就叼着那支烟,无聊开始拨弄起桌子上的假花,摸了一手指的灰,语气和表情都淡淡的,“你要跟我说什么?”
顾清斐将茶杯碎片扔进垃圾桶,但沈叙白没注意到他手心里还藏着一片较大的。
他猛地跪在沈叙白面前,语气恳求,“沈哥,我真的离不开你。”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沈叙白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继续无聊拨弄自己前面的假花,“清斐,在我看来,你还是五年前那个小孩,虽然生活对你不怎么友好,但你自己在很努力地生活。”
顾清斐膝行到他身前,红着眼睛说,“那现在呢?我好不容易又找到你,然后你又不要我了。你说生活对我不好,那你不还是扔下我自己一个人待在原地?”
“清斐!”沈叙白立刻抬头喊,左手抓着顾清斐拿碎片的手腕,举起来才发现已经渗血了,神情凝重起来,“你,疯子一个!流血了看不到吗?不疼吗?”
顾清斐环上他的腰,“沈哥,你别走。我真的离不开你,我就是……觉得如果一直骗你对你也不公平,至少我没有像他一样瞒着你骗你,不是吗?”
沈叙白一怔,语气软了下来,“你说的对,这一点你倒是比他做的好。”他闭眼咬的牙咯咯响,“算了,那你就留下来吧。”
顾清斐欣然起身,“真的吗?真的接受我了?”
“呃……你先别高兴,有待考证!”
“那就是同意我留下来了?”
“随你待在哪儿,别吵到我就行。”
“那我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吗?”顾清斐注意到他渐渐皱起的眉梢,立刻补充:“沈哥,你知道的,我有夜盲症,会因为看不到路摔倒。”
沈叙白看着他挑眉,冷哼说,“摔了还不是因为你笨?随便你,别吵我,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顾清斐摊开手心递给他,下至还微微泛红,“沈哥,手心疼,好疼啊!”
说着将下巴靠了过去,沈叙白拿他没办法,从柜橱里放出医药箱,用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擦拭,抬眼看到顾清斐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将棉签往下压,引得他“哎呦哎呦”两声,沈叙白淡淡一挑笑唇,“疼了是吧,忍着。”
沈叙白看着还想往身上蹭的顾清斐,不情不愿将自己的肩膀献出去,“你怎么搞得一身脏?”
顾清斐打了个哈欠,眼泪在眼眶内滚动,“帮着警察抓捕那些违法的医生,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觉。”
沈叙白咕哝说,“该睡觉了睡觉,我知道你想早些把那些人追回来,但是现在偷渡到境外的人不在少数,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社会上所有人的事,单靠一个人打仗是没用的,你应该把能出力的人都聚在一起,人多了才不容易让那些人成为漏网之鱼,知道了吗?”
顾清斐倚着他的肩膀,半晌都没有回应,房间内冷寂了好一会儿,沈叙白斜眼看他,顾清斐神情疲惫,衣服也皱皱巴巴的,领带扯开半截,手背上有小口子,看着应该是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厮杀”,沈叙白握着他的手交替涂抹碘伏。
沈叙白盯着顾清斐的侧脸看了片刻,忽然转头耸肩,顾清斐半梦半醒又环上他的腰,沈叙白大惊,“手上地碘伏都蹭衣服上了!你要睡就回房间睡!”
“叙白哥。”顾清斐梦呓似的咕哝。
沈叙白捏捏鼻梁,“又怎么了?”
“我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哦。”
“……知道了,赶紧睡吧。”
屋外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浓重的雨气倒灌进房间,吹拂着沈叙白的后颈,他抬腿用脚趾推开橱柜,从里面拿出毯子裹在自己和顾清斐身上。
院内的橡树一个劲儿地哆嗦,哆嗦得叶子哗哗啦啦直响,仿佛歌舞团的主演用沙袋在耳边晃荡,倾倒过去又倾倒回来,沙砾在布袋内流动,带着凉风流向屋内。
墙壁上的影子也随着雨风哆嗦,像头上搽了茉莉油,脸上擦了白粉的舞女,沈叙白看得浑身恶寒。
雨稍微停歇下来,顾清斐才醒,屋内黑成一团墨,只有沈叙白直挺挺坐在自己身边,鼻尖是凉的,而身心除了火辣辣得疼还很温暖。
“叙白哥。”
沈叙白缓缓地,慢慢地扭头过去,在一片黑暗中捕捉到顾清斐的眼睛,轻声问,“怎么了?”
“好黑。”
沈叙白和他十指相扣,拇指和食指捏着顾清斐的食指捻来捻去,“痛不痛?”
“有一点。”
沈叙白转过头,轻声说,“黑就闭上眼睛,用记忆去看这间屋子,看看能不能看到路。”
“能,能看到一点。”
“那现在呢?还会不会觉得害怕?”沈叙白问。
顾清斐摇头,食指上传来的痛意让他清醒,“不怕。”
沈叙白“嗯”了声,继续说,“现在尝试睁开眼睛去看,记住你脑袋里看到的路,然后慢慢睁眼,慢慢去看。能看到东西吗?”
“一点,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