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商月楹看中不少东西,手上提着兔子灯笼,腰间还挂着繁丽图腾的面具。
走到一处茶摊前,头戴方巾、穿青灰布袄的茶摊老板与宁绪之熟络打起招呼,“宁小郎君?还以为我这忙得眼花了,当真是你,近日可还好?”
不等宁绪之答话,他又看向站在宁绪之身后的商月楹,“这是?”
宁绪之唇畔含笑,“翁兄,好久不见,这是商家小姐。”
那翁老板恍然,明显也是听过商月楹的闺名,宁绪之虽没说甚么,翁老板却有些促狭起来,“原来是商小姐,汴京城里的一朵花哩,不知可否赏脸喝盏茶?”
商月楹逛得久了,喉中也着实有些干渴,见这翁老板没有恶意,便捉着裙边寻了张方桌坐下。
宁绪之在她对面掀袍而坐,“方才我说的你可还能接受?叫郎君未免太生疏了些,你也不愿直呼我的名字吧?”
商月楹垂眸看着桌脚纹路,道:“绪之哥哥......太亲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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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瞻与元澄元青在今日抵达汴京,避免太过张扬,进城后薛瞻就将马车弃下了。
一恍离京这般久,汴京的锣鼓喧天再涌进耳中,元澄掏了掏耳朵,竟还有些不适应起来。
“大人,是先回侯府,还是先逛逛?”元澄道:“今日正好元宵呢!瞧着热闹得很,扬州可没有这样的景象看......”
瞥见有摊贩在卖面具,薛瞻随意挑了面,“那就逛逛。”
元澄不如元青沉稳,到了热闹地方就爱撒腿乱窜,愈靠近人群聚集的地方,他愈是兴奋。
可就这样兴奋着,一扫而过的俏脸就映入眼帘。
元澄:“......”
有时就是这般巧,看着与男子巧笑嫣兮的秦檀,不,商月楹,元澄颇有些小心翼翼地回眸去寻薛瞻,他该不该现在告诉大人,商小姐就在此处。
思虑再三,元澄还是打算瞒着。
他觉得商小姐挺好的。
即便是不告而别,那也是因为听到了他们瞒着她一事,换作是他,也是要生气的,就算大人不这样想,他也觉得此时不是二人见面的好时机。
可元澄低估了元青那与生俱来的愚钝力。
只见元青往他身后看了几眼,他还没来得及使眼色,元青就俯身在薛瞻耳边说了句什么。
元澄抬手抵额。
兄长,你为何要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多这一嘴?
完了。
圆脸少年鼻尖耸动,顶着薛瞻的视线跑回了他身边,“大人......我、我好像看见商小姐了。”
薛瞻立于临街商铺的檐下,脸上戴着面具,闻言也没说话,只顺着元青方才的指引看向那逼仄的茶摊。
他设想过见到她模样时,自己该是甚么反应,至于次数,已经数不清了。
坐在茶摊里的身影俏皮灵动,桌上搁着一盏兔儿灯,明黄灯光映得她眼眸乌灵闪亮,螓首蛾眉,不知对面之人说了什么,引得她两颊笑涡如霞光荡漾。
元青:“大人,要过去么?商小姐好像没空。”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成么?
元澄扯着笑强行找补:“哈哈,还真是有缘,一进城就与商小姐遇上了,那人说不定是商小姐家中表兄堂兄......”
话还没说完,就见商月楹放下杯盏,又提起了那盏兔子灯笼,瞧着是准备离开茶摊了,而那男子掏出钱袋付账时,正脸也露了出来,元澄认出他来,也没办法再自圆其说。
“原来、原来是宁家那位,大人,这......他与您也算旧识了。”
付完银钱后,宁绪之冲茶摊老板温润一笑,就神色自如地跟在商月楹身后走了。
二人又停在一处售卖香囊、手帕之物的摊前,至少从元澄的角度看,二人已经算不上疏离了。
薛瞻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他往茶摊那处走,寻了处能看清商月楹模样的位置坐下后,茶摊的翁老板就凑了过来,“客官喝点什么?”
元澄忙搭话:“简单的茶水即可,多谢。”
见茶摊老板转身去忙,元澄作势去看他冲茶,佯装不经意提起:“方才我好像在您这瞧见宁兄了,我与他是旧识,见他与一女子同行,就没上前叨扰。”
“老板,我看您与他也还算熟络?”
翁老板乐呵一笑:“什么熟不熟的,你说那位宁郎君啊,他就是从前常来我这饮茶罢了,一来二去关系也还不错,他是带了个女子过来哩,商小姐,在汴京也算耳熟了,你可曾听过她的芳名?”
“我听了一耳朵,二人好像在说议亲之事。”他动作迅速,说话间就已冲好一盏热茶。
“这汴京又要多一桩美谈喽——”
元澄听见‘议亲’二字,颤巍巍去接那有些烫手的杯盏。
过了一会儿,翁老板又将余下的两杯茶分别呈给薛瞻与元青,薛瞻握着杯盏迟迟没喝,神情还是那般平静,可握着杯盏的手背却青筋虬结,刺眼极了。
元澄不敢细看,忙将头给低了下去。
大人耳力好,定是听见了。
薛瞻透过面具缝隙去盯着不远处的商月楹看,身旁的宁绪之唇角含笑,将身边那些拥挤的人群都隔绝开来。
瞧着贴心,实则是在暗自制造与她亲近的机会。
她就如落入陷阱的羊羔般,不知身后的目光有多觊觎。
元青语气犹豫:“大人,商小姐议亲一事......”
“什么?”薛瞻蓦地打断了他的话,杯中茶水也因手的力道太重而溅出些许在他手背,叫人觉得,他再大力些,这杯盏就要在他掌心沦为一滩粉末。
他低嗤一声:“她说议亲就议亲了?”
休想。
他会用行动告诉她,既招惹了他,就永远都别想从他身边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