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便转身往里走,却在要进家门时又被宁绪之唤住。
半空冲起五色缤纷,那双桃花眼被映得愈发勾人,见商月楹回眸,他正色道:“若真要谢谢我,下次有机会约你出来,能不能不要拒绝我?”
商月楹含糊道:“离春闱没多少日子了,还是正事要紧。”
宁绪之怔住,又妥协一笑,“好。”
待福宝关紧门,商月楹这才倏地松了口气。
“小姐,夫人与老爷说叫您回来不用去寻他们了,春桃姐姐做了小姐爱吃的牛乳糕呢!”福宝朝她挤眉弄眼。
商月楹将兔子灯递给他,“知道了,这灯你替我收着罢,你也早些歇息。”
商月楹走后,福宝便笑嘻嘻扯唇去摆弄兔子灯的耳朵,刚戳几下,一阵劲风袭来,兔子灯里的烛光就灭了个干净。
福宝一个哆嗦,忙将兔子灯拿起来往拐角的杂屋里放。
廊庑下还掌着灯,商月楹熟门熟路拐进了自己的院子,春桃见她回来,忙笑着凑了过来,“小姐!”
商月楹解开外氅,问:“宁夫人何时回去的?”
春桃答道:“您与宁郎君出门后的半刻钟。”
商月楹:“知道了。”
“春桃,备水,我要沐浴,我累了。”
春桃立时招呼其他几个婢女去水房抬水,商月楹坐在铜镜前兀自拆着辫子,又将发间的软簪都一一取下,唇畔有一团红色堆着,她凑近看了片刻,这才发现口脂不知何时被蹭花了。
宁绪之也没与她提......
用湿帕子将口脂擦净后,热水也已准备妥当了。
如今还是冬日,虽说白日里出了暖阳,夜里却还有些冷,商月楹出门时凑热闹花了些力气,也不觉得有多冷,方才回来时人少了许多,她就觉得手脚倏然变得冰凉起来。
褪去衣裳泡进热水里,春桃又往水面洒了些花瓣,随即兀自替商月楹揉搓起手臂来。
商月楹这才顿觉四肢百骸舒展不少。
刚把眼眸合上,唇边就被抵了块鲜香松软的糕点。商月楹微微睁眼,好笑道:“我这日子是愈发舒坦了,沐浴时竟还有人将点心喂到嘴边来。”
那掐着点心的婢女叫春喜,笑吟吟答话:“小姐对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这么好,奴婢们当然要想法子让小姐舒舒服服喽——”
“春桃姐姐知道小姐今日在席面上没吃多少,这会定是有些饿的,小姐与宁郎君一出去,她就拉着我一道在小厨房做了这道牛乳糕,说是等小姐回来吃呢。”
商月楹被她叽叽喳喳的模样逗笑,便只好轻咬一口牛乳糕,赞道:“好吃!”
于是商月楹就这样被春喜连着喂了好几块进肚子里。
洗漱干净后,商月楹就打发春喜回了耳房早早睡下。
将发丝彻底绞干后,她便钻进了提前被汤婆子捂暖的软被里,春桃见她把玩着发梢,不由催促了一声:“小姐,该歇息了。”
商月楹轻声应了,春桃遂去吹灭烛光。
吹到最后一盏时,商月楹忽然坐了起来。她蜷缩着双腿,将自己的下巴搁在膝盖上,语气平静:“春桃,我今日好像......看见他了。”
春桃动作一顿,“什么?”
商月楹重复道:“我说,我今日好像看见宋清时了。”
春桃有些错愕,“怎么可能?”
她留了盏烛光摇曳着,匆匆靠近商月楹,安抚道:“应当是小姐看错了,不要紧,退一万步讲,他只是扬州人,即便是真到了汴京,也没胆子来寻小姐,毕竟是他有错在先。”
春桃语气斩钉截铁:“若他寻来,都无需小姐出面,奴婢自会叫人将他套了麻袋一顿打。”
见商月楹不说话,春桃搓热双手覆在她的手背,“小姐莫要再胡思乱想,奴婢就在隔壁候着,若小姐需要,奴婢守在此处也行。”
商月楹:“瞧你吓得,我只是随口一说,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来汴京,应是看错了罢,小姐我不是说了么,我与他没关系了,不会再为了他胡思乱想的。”
她将春桃往外推,“去,将蜡烛吹了,我是真有些累了,这会困得很。”
春桃见她神色如往常般,只好笑着起身去吹蜡烛,出门时还贴心将门关得严丝合缝,不叫夜里的风涌进来。
商月楹躺下后,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忆起那惊慌一瞥的身影。
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直到过了子时才渐渐有了睡意。
合上眼眸前,她将脑袋埋进软枕,小声嘀咕:“就是我不要你了,你真寻过来,我也不要你了。”
言罢,她沉沉睡了过去,寝屋里只剩平缓的呼吸声响起。
青砖黛瓦之上,薛瞻动了动被寒风吹得有些僵硬的手指。
面具早已被他取下,他面无表情坐在屋檐上,指节无意识抵着做工粗糙的面具来回摩挲。
见到商月楹前,他想了许多质问的话。
知道二人之间有误会,他还想了要与她解释的话。
原以为她在使性子。
岂料身旁已有他人。
商家有女,温柔娴静。这是汴京城里那些官眷对她的评价。
薛瞻撑着手将面仰起,深吸了一口气。
宁绪之大抵也是看上她的表面,可只有他知道,她这副乖顺皮囊下到底是如何模样。
无论用什么手段,他只要她。
被压下去的怒意又疯狂上涌,尤其是在听清商月楹那无意识的呢喃之后。
不要他了是么?
他偏要她在他身边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