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的草木间绽了大片蝴蝶兰,屋檐上不知何时栖停几只莺雀,正啾啾啼鸣着。
商月楹从前去过许多官宦之家,那些府邸的陈设与布局大抵相同。
但官位高些的,她暂时没去过,如今一看,竟恍惚了一瞬。
原来做官做到位极人臣,连宅院都能修缮得如此养眼。
到了前厅,有打斗声响起,商月楹站在廊下循声望去,就见薛瞻反手收剑,仰身避开了元青刺去他心口的一招,又轻巧跃过元青的肩头,眉峰一挑,一霎将剑柄抵在了元青的背后。
元澄要偷袭他,拳头已贴近他,却在紧要关头被薛瞻一记侧踢踹向右侧,不禁闷哼一声,立在原地晃了几下。
银袍长剑,意气风发。
这样的他,她头一回见。
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薛瞻将寒渊送回剑鞘,侧头与元青说了什么,就稳步往这边走来。
宋妈妈笑道:“都督在等夫人一起用早膳呢!”
商月楹皮笑肉不笑,心道他等她用早膳的方式当真特别。
踹元澄那一脚可不轻,元澄竟能受得住这样的折磨。
不过几息,薛瞻就越过商月楹进了厅内,商月楹跟着进去才发现桌上已摆好早膳。
一屉鲜香软烂的如意糕,两碗栗米粥,还有一壶木樨清露。
薛瞻用膳时,仿佛是不喜下人在一旁候着,荣妈妈忙拉住要跟进去伺候的春桃,冲她摇了摇头。
一时间只剩些细微的咀嚼声,商月楹垂首咬着如意糕,到底没忍住问:“眼睛何时好的?”
薛瞻动作一顿,淡声道:“你走后。”
如此冷淡,倒像欠了他似的。
商月楹善心不与他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咽下嘴里的糕点后便落了筷子。
“薛瞻,字清时,外祖是从前那位身怀大义的宋侍郎,外祖的姓氏加上自己的字,便是与我相识的宋清时。”
她垂眼看着杯盏边缘,又无意识去抠弄自己的指尖。
昨夜惊慌之下,有许多事她没来得及去细想,方才见了荣妈妈,听荣妈妈提起她那早逝的婆母,俄顷就想起了秦意与她说过的,关于他的传闻与事迹。
薛瞻:“名讳一事,檀娘与我不相上下。”
商月楹自认在此事上有些心虚,便没与他呛声,转而岔开话题,“所以,你旧疾复发是假,瞒着整个汴京去了扬州养眼疾是真,那又是因何缘故受伤?”
薛瞻停了筷子,看向她的乌瞳幽深,“夫人心疼我?”
商月楹讶然,“谁心疼了?我就是问问,总不能叫我什么也不知道吧?”
“我好歹也嫁给了你,你若频频树敌,我若什么都不知道,岂知哪一日不会小命呜呼?”这话说得声若蚊讷,商月楹猜不准他有没有听见。
她又借着饮清露的间隙去望他的腰间,“玉佩呢?”
薛瞻:“碎了。”
商月楹‘哦’了一声,没再搭腔。
又默了半晌,见二人都用完了早膳,商月楹绕着腰间的那根细带把玩,道:“今日去侯府敬茶,都督去么?”
薛瞻:“骁骑营事务繁琐,皇城司代掌时管理不善,若是都督,今日忙,不去。”
睇了眼即将被她那双手拧成一团的腰带,他故作沉吟,“若是夫君,今日得空,能去。”
商月楹:“......”
他就是故意的!
商月楹掀着眼皮暗暗瞪向他,那眼神好似在说你竟还妄想我能唤你一声夫君?
做梦去罢!
薛瞻见状收回视线,呷了口热茶后便起身往外走,“荣妈妈是我母亲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了,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她,还有,库房钥匙在房中桌案下的暗格里,夫人从侯府回来后,若是无事,便去数数自己如今有多少家财。”
他这是何用意?
掴了个巴掌又塞一盒满当当的糖?
她可瞧不上那些!银钱她又不是没有!
眼见薛瞻一只脚已抬出了门槛,商月楹又羞又怒,急急忙忙唤停他,“站住!”
薛瞻果然停住,回眸望来时闪过一丝讶然。
“我不认得侯府那些长辈,又与薛玉有些龃龉,我......我不想独自去侯府。”
“你与我一道去。”
她压下躁意,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抬眸看向他,一字一顿咬牙道:“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