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颂瞥了眼,粗粗的箭矢正中葡萄,直直地扎在松涛身后的树上。
松涛见到封颂宛若见到救命稻草,欲哭无泪道:“封二公子,您可算来了……”
封颂用眼神示意竹音带他下去歇息,自己背着手绕到沈从谦面前,歪着脑袋观察着兄长的神色。
“来寻我有何事?”沈从谦的态度不太好。
封颂缩回了脖子,挑了挑眉,对他忽然的转变却不是很奇怪。
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世家公子,容貌性情俱佳,学识才能无可指摘,就连骨子里的反叛张狂亦如出一格。
皮囊越光鲜,对心灵的压迫越沉重,这幅完美的躯壳宛若一座坍塌的岩洞,压迫着内里的灵魂千百次地揭竿而起。
封颂收回同情,“陛下身子不适连着好久没有上朝,秦王得到消息后有大动作,我们得带着长公主速速回京。”
沈从谦集中了精神,怀疑地盯着封颂的眼睛,“为什么要告诉我?”
他怎会不知家主派封颂前来的用意?
一山不容二虎,封家只容得下最强的一个,败者将永远留在淮县……
封颂本可不告诉他,回京后趁着秦王的大动作浑水摸鱼,事成以后再派人前往淮县杀了他永绝后患……
“当然是因为我胸无大志啊……这些脏活累活还是留给兄长干好喽……”见四下无人,封颂又变回一副懒散的模样,没精打采地吃着碟子里的葡萄。
沈从谦瞥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封颂瞧见了,猴子般坐直身子开玩笑道:“兄长是舍不得离开嫂子?”
沈从谦狠狠瞪了他一眼,封颂皱紧眉头,“就算再舍不得也不能带她进京。秦王势力强大,若被他知道时姑娘就是兄长的软肋那还了得……”
沈从谦认可封颂这句话,他不能带时明月进京,届时他将竹音留下,也能保她平平安安。
想到时明月,沈从谦便觉脖颈处被她抓破的皮肉隐隐作痛,心中又诡异地生出一份喜悦,甘之如饴地回忆着这份疼痛,懊恼她当初为何不下手地更狠些,好让这份痛深入到四肢百骸才能令他安定。
封颂见沈从谦没有否认他的观点,便讲着回京的安排,却见兄长脸上浮现不合时宜的笑。
封颂神色惊恐:真是见鬼了……
***
时府近日发丧,时明月身为长女自是得留在府中操持。
时峰虽走了,可沈从谦还未否认与时明月的婚事,再加上时家刚一发丧,沈信便带人前来吊唁,有沈家在先,淮县官场一众人等亦纷纷前来。
时明月丢了沈家送来的挽联,字字句句宛若对她的嘲笑和挑衅。
父亲之死固然令她错愕,可拿刀捅向父亲的,是她以为温文尔雅的沈从谦,时明月更接受不了这份欺骗。
她披麻戴孝守在前厅,时明珠替她照顾着母亲,见黄太医遥遥地过来了,时明月才松了口气。
今晨母亲的身子又不爽利,时明月在城中又寻了好多郎中,都没黄太医般妙手回春,急得她整日食欲不振。
“大人可算回来了,还请跟我去看看母亲。”时明月将前厅的事情交给时旭,转身带着黄太医出府往母亲那边赶去。
推开门,阿蓉阿莲两个丫头已在院外候着,见时明月带着黄太医来了,急慌慌地跑过来,向来坚毅的阿莲抹着眼泪道:“姑娘,夫人看着像是不行了……”
时明月顾不得一路颠簸,领着黄太医推门进了内室,正巧撞见荣夫人手中那张染了血的帕子。
“母亲!”时明月扑到荣夫人身边,黄太医见后心神一震,惊慌地过来给荣夫人把了个脉。
“这毒怎会如此之深?”黄太医的手抖了几分,即使如今用上圣上的御药,怕也只是拖延些时日……
时明月见黄太医脸色不好,心中已猜到了答案,可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询问可有解救之法。
黄太医悲戚地摇了摇头,“毒入骨髓,已回天无力……”
一瞬间,天地仿佛忽然没了声音,时明月脑中一片空白。
荣夫人咳嗽了几声,认命般看了眼画眉,命她将卷轴拿过来。
时明月不明所以,依偎在母亲身前,双手死死地攥着她干柴的胳膊,好像怕她下一秒就会变成沙子从指缝流走。
画眉从柜子深处将一精致卷轴小心翼翼地抱到荣夫人床前,荣夫人屏退左右,室内只剩黄太医时明月和她三人。
卷轴缓缓展开,时明月凑上前去看了一眼,身子宛若被冰冻般僵住,偌大的卷轴上写着册封公主的文书。
见时明月目瞪口呆,黄太医解释道:“你母亲便是当今圣上一直在找的大长公主……”
一瞬间,好似有一道电流打通了时明月全部的疑惑,她好像猜到了沈从谦为何非她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