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方落地,王逸少站在望府门口,一只脚踏上石阶,还没来得及细瞧府内光景,便被一只手死死钳住肩膀。
轰隆——
一方黑影出现在王逸少脚下。
王逸少转头,回身一抽,警惕道:“什么人!”
黑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笑声。
王礼臣缓缓走到弟弟面前,亮出一方带血的墨色木盒。苍白的脸轻轻一笑,鼻息沉重而迟缓。
“秘钥,哥拿到了。”
看清来人,王逸少大怒,一把推开他,累积了一路的怨语此刻全部倾泄而下。
“我不是让你晚几日再来吗?你为什么不听!如今他们都知你干下的勾当,你叫我今后如何在同门中自处?”
无论弟弟说什么,王礼臣皆充耳不闻,只是咬紧下唇,硬生生将秘钥塞到王逸少手里,低声嘱咐道:“拿着……回广陵,交给……赵禛。”
王逸少抬袖扯过,皱起眉头,嫌弃地往哥哥衣袖上擦了擦,而后一边装入百宝锦囊,一边不解道:“怎么搞得这么脏?全是血。”
王礼臣轻轻摇了摇头,突然,脚下一沉,脱力扑在弟弟身上,两人脑袋撞在一起,咚的一声,磕得王逸少晕头转向。
王逸少急忙伸手扶起哥哥,疑道:“受伤了?”
王礼臣喘着粗气,说起话来一顿一顿,“走……别管我,快走……把秘钥带回去。”
奋力一推,王逸少岿然不动,而他自己,则倒在地上,沉闷的一声,再也没有起来。
王逸少讶然,“哥?”
轰隆——
“哥!”
一声惊雷,瞬间将望府照得亮如白昼,这下王逸少看清了。
王礼臣的后背,密密麻麻数十条醉蝶枝深深扎入肺腑,黑发杂乱的缠绕花间,血将金色绸衣浸了个透。
他方才嫌弃不已的脏血,是他哥的。
王逸少缓缓蹲下,前倾着身子,伸出手指去探哥哥鼻息,宽大袖袍刮过娇嫩花朵,醉蝶枝搅动脏器,流出血液将金黄色衣裳染成暗红。
冰凉的鼻尖下,空气平稳,毫无波动。
王礼臣死了,死在望府。
雨越下越大,哗哗地淌入大地,激起万般汹涌。
雷声阵阵,白光闪烁间,他看见望府前院,尸首横遍,血水激流,那些他见过的、未见过的望府家丁、族人,飘在血泊中,雨水砸在他们身上,试图将真相冲刷干净。
而在他们之间,钦天监修士腹前,醉蝶含珠,宁死不屈。
双方交战,两败俱伤。
一个身影挡住他的视线,青风剑锋抵在王逸少喉头。
楮知白神色严峻,冷声道:“交出秘钥。”
王逸少仰头,一张嘴,血腥味混着雨水流入口中。
“我哥死了。”
青风剑动,剑锋划破肌肤,在王逸少雪白的脖颈上留下一道赤色血痕。
“交出秘钥,放你走。”
王逸少伸出手,手掌摸上剑体,冷器直割血肉,血珠顺着剑滑落,滴在醉蝶娇美的柔粉色花瓣上。
他笑了,“我哥用命换来的东西,你觉得我会给你?”
吴千颂循声赶来,站在楮知白身旁,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气:“师兄,你哥灭了小师姐满门。”
闻言,王逸少目光闪动,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
他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答道:“那便扯平了。”他站起来,右膝往前微微一折,喉咙里哑出一阵声音:“我要带我哥回家。”
楮知白分毫不让,态度强硬,剑指百宝锦囊,“交出秘钥。”
闻言,王逸少微微瞪大眼睛,心头一阵冰凉。
他只想把哥哥带回广陵,可那群碍事的同门,居然拦着他不让他走。
他不想撕破脸的。
为了保持和谐,他甚至不惜当着众人的面给望狗下跪!
他耍尽手段让这群同门离开望府,但他们还是回来了,回来搅入这场必将让自己与他们成为敌人的纷争。
他一直对望家以礼相待,费尽心思劝赵禛不要对望氏下死手。
可望家是怎么做的?他们杀了他的哥哥,那个疼他爱他永远将他护在身后的哥哥。
既然如此,还需要对他们好言相待吗?
没必要吧。
王逸少站在他们对面,姿态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让开。”
一阵风刮来,楮知白收了剑。
且慢横在王逸少面前,施无畏强忍怒意,双目红热,冷声道:“解释清楚,你哥怎会出现在此?”
王逸少召出灵弓,眼神朝施无畏冷射而去,厉声道:“我再说一遍,让开!”
施无畏寸步不移,且慢担心主人受伤,调转剑身,剑锋直指王逸少心脏。
王逸少彻底失去耐心,搭弓挽箭,低喝:“王氏暗卫何在!”
望府屋顶,数百位黑衣修士应召而来。将望府团团包围。
与此同时,花岁声手持玉笛出现,一脚踹下两名黑衣修士,从厅堂飞身而来,落在王逸少对面。
荧白玉笛指向敌手,笛下金色穗子沾着小师妹的血。
花岁声愤然开口,“王逸少,但凡你还有一点良知,就该交出秘钥,押你哥去望氏宗祠磕头认罪!”
那些隐忍着的克制,在听见花岁声骂语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
王逸少嘴一撇,喉咙喊到破音:“花岁声!我哥死了!”
话音刚落,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啪嗒,融在灵弓中,半晌,又落在望府大门潮湿的地板上。
花岁声抬肘拭去泪水,凝眉怒道:“错在你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