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颂真心实意地笑起来。
弯起唇角:“对,能救下那些人。我也没想到,我真能做到。”
她救了那些人,而宋逢年来救她。
一切倒是刚刚好。
“沿着河岸游,最那边有搜小船。”
他同她道:“程彬之在码头,提早发现了不对,没去原本那艘船。我在路上,找到过他。”
听闻对方也没事,她轻松气:“那便好。”
宋逢年抬眼,凝视着她。
突兀地问了句:“你会踩水吗?”
黎颂正努力浮在水面上:“会一些,怎么了?”
被这么询问,她心底浮现不好的预感。
他弯唇,月牙般的弧度。
朝她笑了下,像是安心:“那就好。记得顺着这个方向,继续往前面游。”
“……去找程彬之。”
他说完后,毫无征兆地闭上眼,下巴搁在她肩上,如同睡了过去。眼睫垂落,脸色微微苍白。
黎颂这才注意到。
他黑色外套上,背后氤湿了一大片,颜色略深。不是水的痕迹,而是血迹。
她抬手一触,手上也是鲜血。
和前不久,面对江时晚一样,她的心跳在这一刻,静止凝固着。
“宋逢年!你醒醒!”
似乎是方才。
他拉着她,调转过方向。他那时闷哼了声,原来是,替她挡了枪。
黎颂没能喊醒他。
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抖着指尖,轻探了下他的鼻息。好在,还有微弱的气息。
“你撑住,别睡啊。”她焦急道。
她轻触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倚在她颈间,拽过他的臂弯。试图带着他,一起游过去,去寻找程彬之。
好在对方,率先发现了他们,吩咐船只往这边过来。甩出粗绳,帮忙一同拉了上船。
“他怎么了?受伤了?”
程彬之询问关心着。
他看上去,还是温和有礼的模样。但眼下多了圈青黑色,神色憔悴。想来是已经知晓了,江时晚的死讯。
黎颂望着他。
“……程先生,节哀。”
她顿了顿,还是觉得江时晚的心意,不应该被埋没在,命运的洪流之中。
他应该知晓那些。
“时晚今日,原本是想,向你表明心意的。她还特地,制了一枚书签。”
程彬之苦笑:“我知道。”
他摊开掌心,赫然是那片被碾碎,沾着血迹尘土的书签:“我去那里,翻找出来了。”
可惜已经迟了。
他们都没能等来,窗台那盆绿植,最后星点的花,完全盛开的样子。
程彬之眼底,似有血丝。
但当下的情况,不允许他停下去伤感。
“宋逢年背上的,是枪伤。黎小姐,麻烦你去寻点工具来。我跟着……时晚学过医术,能替他取出子弹。”
“这艘船,比较小,船夫是私下拉货的。沿途会停泊几次,你们等会儿,还回宁城吗?”
黎颂停顿。
复而轻摇了头:“现在回不去,那群人恨不得掘地三尺,把我们抓走剥皮生吞。”
“那一起去沪城吗?”对方问。
宋逢年还在昏迷。
她最终打算,让对方醒后决定。当下更要紧的事,是保住他的命。
“他怎么样?情况还好吗?”
黎颂焦急地询问。
“……不是很好。”
程彬之找船主,借来了剪刀。
从昏迷的青年背后,剪开他黑色染血的衣服。又剪开他的皮肉,谨慎仔细地,挑出一枚子弹。
“黎小姐,帮他擦下血。”
整个过程中,他的血流出很多,止都止不住。
黎颂手中的白布条,来回换了多次。她指尖带颤,还要冷静下来,帮忙擦拭止血。
船上没有麻药,剪子也是钝口的。
宋逢年即便陷入昏迷。
他眉间,也时不时蹙起,如同能感知到痛觉。
黎颂目睹着,也如同感同身受着疼痛,轻轻别过眼,不忍直接直视。
昏迷的青年,闭着眼,睡在她眼前。
如同他下一瞬,会坐起来,带着笑意询问她:“又不是你受的伤,吓成那样做什么?”
——他要是能醒来就好了。
半晌后,程彬之结束了动作,示意她能包扎了。复而又轻皱眉,开口道:“他温度不对,好像烧起来了。”
“黎小姐。”
“取毛巾给他降温,记得喂他点水。过两个小时,得把他喊醒。”
为了避免沿途出现意外。
程彬之安排着:“你们二人,去内舱里。”
“我和船夫商量了,挪一下里面的货物,你们躲到那里面,会比较安全。”
黎颂轻声,应了句好。
船只比她预想的小,不过内舱也足够容身。青年侧躺着,有伤的那一侧,背轻轻抬起。
他依然闭着眼。
受伤泡水后,俨然发热了。脸上额间的温度,迟迟没有退散下去,干涸的唇轻动。
“宋逢年?”她轻声唤。
他没有回应,像被困在什么梦魇中,在呓语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