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澈服装都没顾上换,拖着行李去了和平饭店。狭窄的走廊,瘦长的窗子,上世纪老上海的风情,他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房门打开,忽地笑站在那儿,挽着头发,香槟色的丝绸睡衣,目光没有跟他接触,低垂着,看不出情绪。
展澈走进去,心跳仿佛擂鼓,天使和恶魔从脑子里冒出来,恶魔说:“她穿着睡衣,是不是暗示什么?”天使说:“夜里十一点,穿睡衣不是很正常?”恶魔撇嘴:“这么带劲儿的酒店,不发生点什么合理吗?”天使摇头:“Be a gentleman,,buddy(1)!”
“喝水吗?”忽地笑问。
“啊不、不用。”展澈局促地站在墙边。
他今天很帅,微卷的黑发,没卸干净的眼线,夏威夷衬衫和复古西装,是很招女人喜欢的那种坏男人。
“坐。”忽地笑不大敢看他,怕一看就陷进去。
展澈乖乖在沙发坐下。
“今晚的酒店订了吗?”她问。
展澈茫然抬头,不知为什么有点脸红:“还没……”
恶魔又窜出来:“酒店订了吗?没订就一起睡吧!”
天使按住它:“是没订就帮你订一间吧!”
果然,忽地笑拿起电话,打给前台:“你好,我再订一间套房,今晚入住……”
天使耸肩:“正视现实吧,她是个高尚的人。”
恶魔握拳:“可恶!”
展澈舔着嘴唇,努力克制头脑中的胡思乱想,“我约了个最近很火的作曲,”忽地笑说,“明天跟我去见见。”
原来是工作,展澈难掩失望。
“我最近看了很多一线音乐人,这人有爵士乐背景。”
展澈偷偷打量她,没有化妆,干净得有些寡淡的脸,却那么生动。
“不是跟他买曲子,是你们聊一聊,看看有没有什么碰撞,这种业内的朋友多交几个没坏处。”
她说得对,展澈点头。
话说完了,房间静下来,尴尬的空白持续着。
“那明天九点,大堂见。”忽地笑要送客。
展澈坐着没动,他不舍得走,小半个月的牵肠挂肚,只这么几分钟,他不够。他不明白,他们明明亲吻了,她忘了吗?就算是讨厌,也会有个讨厌的样子吧,为什么她能这么若无其事,这就是“姐姐”的定力吗,还是说,投怀送抱的男孩子她见多了?
忽地笑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也想着同样的事,只是不敢表现出来,用一种老谋深算的狡猾,暗自紧张。
“姐……”展澈艰难开口。
忽地笑屏住呼吸,等着。
“演唱会那天……”
忽地笑有些怕,转身站到桌边,背对着他。
展澈把这理解成拒绝,眉头的肌肉动了动。
他没勇气说下去了,可不说,又是无止境的煎熬:“我那天,冲动了。”
忽地笑的睫毛轻颤,是了,只是冲动,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在盛大演出后的发泄,她只是恰巧,恰巧成了那个吻的容器……
“但我是真心喜欢你。”
忽地笑的手抓住桌沿,握紧了。
展澈没看到,他低着头,对着地板说:“我很肯定,我喜欢你。”
坚定的语气,声音却发抖。
“我比你小,我是外国人,我不够红,”这些天,他仔细想过两人的差距,“你成熟,有自己的事业,可能不会喜欢我这种、这种……”
他找不到合适的中文词,小屁孩、臭小子、愣头青,都不对。他是阅历浅,不代表他是个孩子,在她面前,他一直试图做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你身边有各种各样的漂亮男孩,不差我一个,我是说,你可能从没看到我,但我的世界很小,我只看到你……”
不是的,忽地笑想说,她一直看着他,只看着他。
“我不该说这些,天哪……”展澈忽然后悔,羞耻地抱住脑袋。
忽地笑终于开口:“为什么不该说?”
“你信吗,”展澈塌着背,“我说的这些,你信吗?”
信的,忽地笑默默回答。
“我是小艺人,你是大资本,无论我说什么,都像是假的,无论我怎么做,都像是在用身体换资源。”
即使是交换,忽地笑想,也无所谓。
可展澈说:“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为了你的资源。”
忽地笑的心平静了,展澈的真诚让她放松下来,不再为那十三岁的年龄差自卑,她现在什么也不怕,已经坦然准备好接受一切。
“你为什么不说话?”展澈从沙发起身,走近她。
暧昧的灯光下,水似的丝绸睡衣,勾勒出一具纤瘦的身体。他大着胆子,站在她身后,桌子上方挂着一面镜子,从镜子里,能看到她修长的眉尾。
“姐……”展澈把手搭在桌边,紧挨着她的手。
忽地笑盯着那只手,长长的手指,宽宽的手背,鬼使神差的,她把手覆上去,皮肤接触的刹那,她本能地往回缩,展澈却用手指绞住她的手指,用着力,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