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看着掌心里的水晶球，从手腕上生出的黑雾像一条弯曲的小蛇那边攀上手掌，将看不出结果的水晶球缓缓吞噬。

“希望如此吧。”

*

“第二层幻境？”

提示落下后，楚知叶眼前的场景再次有了变化。昏暗的宫殿，透明的巨大玻璃映入眼帘，他又出现在了刚刚所在的地方。

原本立于水池中央的大理石雕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一个漂浮在水上的人影。

人影是半透明状态的，像是投射在幕布中虚拟出来的影像，可她周身逸动的光晕让她看起来又像是一个白色的幽灵。少女蓝色的长发飘散在身后，洁白的纱裙遮盖了全身。那些白色的轻纱，像是水母的触须一般散落在水中。

又是幻觉吗？楚知叶想。

“很高兴见到你，冒险家。”少女像是一个由水汇聚而成的精灵，幽蓝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身前站着的人。

这道影子与他在刚刚的幻境之中看到的人鱼渐渐重合，只不过鱼尾的地方变为了人类的双腿。

楚知叶眯了眯眼睛，警惕地问：“你是谁？”

“我是水灵守护者。”少女道，她的声音轻灵飘远，像是穿透大海直接进入了楚知叶的耳膜，“是这座岛屿的守护神。”

青年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模样，脑海中逐渐想起了什么。

在海上，在暴风雨中，在楚知叶昏睡过去之前。他似乎就在那时看见过这人的身影。

还有那段悠远的歌声。

都是来自这个人。

“我们之前见过，是吗？”

“是的，我们曾经在海上见过一面。”少女道。

楚知叶蹙了蹙眉，他怀疑自己会进入这个地方可能和她脱不了干系。

“这个世界是假的吗？”楚知叶问。

“是，也不是。如你所见，你现在所在的拉斯特诺群岛是一个幻境。幻境是绝对真实的，但它不是现实，与其说是假的，不如说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是了，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岛上除了他们以外，一个玩家都没有了。

他在进入水下之前，也尝试过给锦鲤发消息，可他的消息在发送过去之后便石沉大海了。

他原以为是锦鲤又在打本，或者在任务世界中难以分出心神来回复他，现在想来，或许是他的消息从一开始就受到了屏蔽，对面的玩家根本看不到他发送的信息。

楚知叶抿了抿唇，只觉得如今的情况越发复杂了。

“你有什么目的？”楚知叶抬头看向她，鉴于之前那些幻象的存在，他对于这位水灵守护者依旧保持着警惕。

“冒险家，你不必紧张。镜像世界是由你的潜意识构成的梦境，在这里，只有你是真实的，我们只是你想象出来的幻影。”

“至于目的，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你进入这个幻境而已。”

楚知叶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让自己进入幻境，但对于她话中内容还是感到了一丝惊愕，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被困在我的梦境之中了？”

水灵守护者点点头：“是的。海镜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大门，从你进入海洋的那一刻，你便已经在梦中了。”

楚知叶：“我要怎么相信你？”

谁又能证明眼前的水灵守护者不是又一道欺骗他的镜子水母呢？

水灵守护者没有情绪的脸上有了一丝变化，像是在向他微笑：“你很警惕，你的朋友也和你一样敏锐。”

七芒星？他现在也在自己的梦境中吗？

“无论你是否相信我，但有一件事情你需要注意。接下来的梦境二层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希望你能成功离开那里。”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系统的提示音倏然响起：

【叮，您已进入幻境二层（深层）】

“命定之人，祝你好运。”

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渐渐化成了无数的光点，像是细流汇入海中一样消失在了，独留下楚知叶还愣在原地。

楚知叶已经来不及去惊讶幻境还有深层这件事，还是水灵守护者竟然知道他的身份了。

在水灵守护者消失后，他的眼前的场景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沾着斑驳油斑的墙壁挂着掉落的白漆，快要坏掉的顶灯咔滋咔滋地闪烁着，照亮了他脚下冰冷的瓷砖地面。

这里是他记忆深处一个熟悉但又不想记起的地方。

“孤儿院？不对……我是在游戏里。”楚知叶张了张嘴巴，出口的声音却变得格外稚嫩。不知何时，他的身影也渐渐矮小了下去，缩小成了一个孩童的模样。

楚知叶猛然睁大眼睛，盯着自己细小的手臂，他变小了，变成了与这段记忆所匹配的年龄。

怎么回事……

幻境窃取了他的记忆？

不对，这里是他的梦境，原本就是由他的记忆编织而成的。

他抬头望向四周，如今正站在自己的宿舍楼里。

他的室友还没有起床，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带动了床板，发出尖锐的咯吱声响。

【您已进入梦境世界】

【任务：找到真实0/1

拿到水元素结晶0/1】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男人狐疑的声音骤然在他耳边响起，略有些尖锐的质问腔调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楚知叶扭过头，就见穿着蓝白衬衫的男人正站在他身后，不知何时，他宿舍的门已经敞开了。

“李老师……”当楚知叶看见这个人时，脑中原本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像被擦拭过的玻璃一样明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有关游戏，以及他来到这个幻境的记忆暂时都被封存了，楚知叶只感觉自己的脑子在嗡嗡的发疼。

李老师站在昏暗的房间里，白色的光从头顶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的轮廓，他原本黑色的瞳孔有一瞬变成了幽深的蓝紫色。

身高矮小的男孩穿着一身宽松的纯色体恤，呆愣愣地看着他。

“李老师……”楚知叶张了张嘴巴，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结结巴巴地想着理由。

对，他怎么还没有睡觉？不听话是会被……

可下一刻，脸上原本还面露冷意的李老师表情顿时一滞，在闪烁的白炽灯下逐渐柔和了下来。

“小叶，你没事吧？睡不着吗？是不是生病了？”李老师语气担忧，蹲下来拍了拍他。

楚知叶霎时愣了一下，迟疑地摇摇头，“老师，我没事……”

他悄悄地打量着李老师的面孔，李老师眼睛里那种怪异的颜色已经消失了。

楚知叶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奇怪，他刚刚为什么会怕李老师？

李老师明明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老师才对。

老师看着他怔愣的模样笑了笑，揉揉他的脑袋，对他道：“没事就好。你早点睡吧，明天你的父母就要来接你了，再不睡的话，早上可就要困得睁不开眼了。”

父母？

楚知叶的眼里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讶与喜悦。

对哦，他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一个星期前，一对夫妻来到了孤儿院，在了解过他的情况后决定收养他，明天就是他回家的日子了。

想到这里，楚知叶真的要开心地睡不着了。

李老师走后，他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铺，尽量不让黑色的梯子发出声响，影响房间里的其他小孩。

钻进白色的棉被里后，楚知叶开心地蹭了蹭枕头。

太好了，他终于也有家了。

好期待明天，真希望太阳能早点升起来，这样他就可以早点回家了。

这样想着，楚知叶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