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俞看着六层的高处,之前跌落的经历还心有余悸。
沈晏辞攥住他的手臂,没有松开。
孤旷的夜色里,昏黄的路灯底下明灭,天空中没有一粒星辰。
突然,脚底出现了一丝裂缝。细微的"咔嚓"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秦俞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道裂缝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眨眼间就扩张成了一道漆黑的深渊。
秦俞眼睁睁看着这裂缝越来越大,一个趔趄后,他和沈晏辞遽然掉入扩大的黑洞中。
里面的世界骤然扭曲。
这里是深不见底的黑色,看不清任何东西。狂风如利刃,将两人的衣袍撕扯得猎猎作响。
耳边的呓语忽远忽近,层层叠叠如暗潮涌入,声音不是老人、孩童,女人、男人,它是各种声音的混合,甚至并非人声,更像是某种生物的喉骨摩擦声。
秦俞痛苦地闭上眼睛,耳廓微微震颤。
【警告!目前精神熵值为:300。】
【生命值降低10,目前生命值为:50%。】
【请稽查员尽快逃离!】
他们在极速降落中。
不是普通的坠落,而是被某种不可抗的力量拽向深渊。
沈晏辞脸色一凝。
他的权杖罕见地无法溯洄。
权杖无法溯洄的情况极少,可现在已经在冷却期外,除非违反河流法则——
【河流法则:溯洄之流无法两次成为同一条河流。】
但凡能回到过去,是因为过去和现在不一样,时间引力也不同。
但是如果过去的场景和现在的场景高度重合,甚至时间在两段场景中高度趋同,则不能溯洄。
“这是循环空间!”沈晏辞紧紧攥住秦俞的手。
秦俞一愣。
循环空间?
他确实没有坠地,只是在极速降落。
这里没有尽头,没有光线,呓语如咒,不断重复。
秦俞脸色发白。
这简直是一片翻涌着的,活着的黑暗,他们是这片空间唯一的养分。他们只能永远在这里重复下坠,直到失去活性,失去意识,失去生命。
沈晏辞的手指死死扣住秦俞的手腕。秦俞有些发懵,他在一瞬间似乎忘记了沈晏辞,忘记了他是怎样进来的,抱着什么目的。
明明没有过多久,怎么感觉已经走过漫长而无望的一生了。
永恒的黑暗比刹那的痛楚更令人绝望。恐惧在此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在重复着上一秒的虚无。
慢慢地,连恐惧都在重复中变得模糊,直到所有的情绪都耗尽,都被遗忘。
连自己也变成黑暗本身。
恍惚中,秦俞感觉自己又变成那个女孩。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身上满是血痕,不停地大吼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在寂静的黑暗中,无人领会。
只有她在不断的下坠。
最后她失去了呼救的声音,她只是空空地看向黑暗,黑暗中什么都没有。
没有支撑物,没有目的地,没有降落点。什么都没有。
她的眼睛中也什么都不剩。
灵魂碎入深渊,只剩残破的躯体如条船般漂泊。
沈晏辞陷入一段幻梦中。
这是一片青绿色的田野,湿凉的微风抚过他的脸庞,周边野草窸窣作响,四周一片宁静。
他睁着眼睛看天。天穹是碧蓝色的,没有云,没有掠过的飞鸟,太阳清晰到有些刺眼。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不断流失。
血不断从他的胸口流入土地中,逐渐在低洼处汇成一条血色河流。
一把尖刀插在他的身上,直直地没入心脏,贯穿脊背,将他钉在这片过于明亮的风景中。
他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他整个人都抽搐起来。痛苦和恐惧混杂在一起,极热和极寒的感觉要撕碎他,他喉管中都是血沫,几乎无法喘气。
天空骤然变暗,暴雨倾盆而下。
浑浊的雨滴裹挟着尘土与腐烂的草叶,灌进他不再跳动的心脏。
脏。
很脏。
之后的场景碎成一片一片,光怪陆离地闪动着。
白色的衣服。
女人,一段安魂曲。
紫罗兰洒向天空。
一声叹息,一把枪,泪水。
然后扣动板机。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了他的胸膛上。
钉住他的尖刀如风般消散,沈晏辞感觉空气进入鼻尖,心脏猛然跳动起来。
他睁开眼。
“长官你也恐高吗?是不是有种快死掉的感觉?”秦俞恬不知耻地靠近他,一手扒住他的手臂,一手按着他的胸。
场面过于香艳了。
沈晏辞:“......”
梦中的致命的疼痛褪去,他除了嘴唇有些发白,表面上没有任何异样。
“我不恐高,并且,”沈晏辞温馨地提醒着:“好像快要死掉的人是你。”
量子环非常给力的传来播报:
【一级警告!稽查员秦俞,精神熵值目前400,若升至500将产生不可逆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