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对视了一眼,直到最后一人退步关上屋门楚景宁方起身掀开被褥。缩在被下之人只着了件单衣,汗水将她周身浸湿。她将季湘从榻上抱起,只道这人瘦得不像话。分明幼时瞧着面上还肉嘟嘟的,捏上去亦格外软乎,怎地病了一场就成了这般。
她心中疼惜。
她将人抱至木桶边,药味扑鼻,季湘难受地往楚景宁怀里钻了钻不愿离开。楚景宁垂眸叹了一口气轻唤,“湘儿。”
季湘闻声睁开了眸,她迷迷糊糊地望着楚景宁,继而苦涩一笑,“湘儿好似看见姑姑了,湘儿定是在做梦吧?”她拢了拢鼻翼闷声道,“湘儿食言了,湘儿同姑姑说好要好好养伤,护好自己的,湘儿不想让姑姑担心,是湘儿思虑不周,湘儿应该更谨慎些的。姑姑莫要怪湘儿……”
她眼角泪水滑落,“姑姑,湘儿好生难受。”
“湘儿……”楚景宁有些哽噎,她将季湘放入药桶,轻柔地抹去她眼角泪痕。黑褐色的药汤漫过了季湘的锁骨。楚景宁将她青丝梳理至右肩,垂眸拉下季湘左肩衣衫,她一圈一圈的解开纱布,直至看到那狰狞的伤口后方停手。
原本伤口处的肉早已溃烂发黑,在楚景宁来之前便被仇翎用烫刀剜除。尽管仇翎的手法已极致入微,但亦难免让季湘身上在落下一块疤。一抹难散的哀伤在楚景宁的眸中浮现,她揽住季湘的手微微发颤。
她不忍的收回视线。
随着热气攀升,季湘只觉体内有两股力在缠斗,将她折磨得无比疲惫。她彻底没了意识昏睡过去。
廖府上下无一人安眠,楚景宁守了季湘半夜,期间不时有丫鬟进出往桶内兑着热水。直至寅时一刻季湘方退了热,楚景宁替她更换纱布后再次将其抱回榻。季湘的面色肉眼可见的有些血色,楚景宁静坐榻边,她忧心忡忡地轻抚着季湘因受伤有些病态的脸庞。
公鸡啼鸣,楚景宁收回思绪起身出屋。守在屋外的廖维等人见势忙迎了上去,他们担忧地往屋门的方向张望。
廖维道,“殿下,三殿下如何了?这温热可是退下了?”他惶恐不安,在此之前怎么都未料到楚景宁会突然驾到。他看楚景宁这憔悴的模样,此来匆匆,多半许是为了三殿下。他心中不免疑惑,这宫里素来不受宠的三殿下何时与长公主走得这般近了?
楚景宁颔首对众人道,“盈儿遇险始末本宫来时已从廖大人口中得知,祝紫侑的去向本宫回都后会即刻遣人去寻。至于今夜之事,本宫希望止于廖府。”她眸光扫向廖维。
廖维一骇,忙拱拳,“殿下放心,臣知该如何做。”
小桂子等人俯身恭送楚景宁,吟烟回头朝屋子看了一眼疾步追去,她挡在楚景宁前面俯身一礼,“殿下不等三殿下转醒后再离去吗?”
仇翎与贸笠后脚跟来。
楚景宁看着挡在眼前的三人沉吟片刻迈步走远。廖维奇怪地瞧了吟烟一眼跟了上去,一行人离开后仇翎方道,“烟儿,你适才着实是太胡来了。”
“仇姐姐莫气。”吟烟嬉皮笑脸凑近仇翎耳语,“烟儿适才之所以拦下殿下,只是想着若是湘儿醒了瞧见殿下许会开心不少。师娘曾说,伤者心情愉悦有助于伤势恢复。”她摇头晃脑,尽显得意,正经医书未能记住多少,此般话术倒是一个不忘。
仇翎颇是无奈地摇首。
吟烟一把抱住她的右臂,“烟儿一收到贸大哥的传信便马不停蹄来见仇姐姐,便是想着能让仇姐姐的伤快些好。”
仇翎领会到她话中之意,耳尖旋即爬上一抹绯意。
贸笠耳力甚好,听了全程后“啧啧”两声拽着小桂子离开。后者咋咋呼呼,“小栗子你拽着我作何!我还未问那姑娘是打何来的!嗐,快撒手撒手!你莫要仗着三殿下……”
“你问题甚多。”贸笠不堪其扰出声打断,“那姑娘与小灵子是旧识,人家又不是寻你而来,你杵在那处作何?三殿下身侧还需你我去守着,快些的走。”
二人拉拉扯扯地行远。
寅时二刻,廖府府外,马蹄声由近及远,直到彻底远离廖维一众,楚景宁方调转马头朝着卫府的方向而去。楚景宁来时,卫府内的丫鬟与家丁已提灯守在了门外。周遭静谧,楚景宁翻身下马,丫鬟将备好的外衣披在了楚景宁肩后。
家丁环视了一圈府外转身将马牵去后院。
府内静候多时的葛布闻见动静从暗处现身,他疾步而去朝楚景宁俯身道,“殿下,属下无能,未能寻到祝紫侑的踪迹。”他眼尾低垂,“但属下等在林中发现了黄竹的尸首,属下拙见,就其伤口来看,下手之人内力深不可测,恐是那吃人疯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