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渔用了三年,将自己炼成了药人,并非生死人肉白骨的药人,而是能置人死地的药人。
练武显然是来不及了,而这是最快的带走他们的法子。
这过程艰险万分,期间无数次的生死一线,沈溪渔都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活下来的。
自己本来该死的,只是遇见了沈溪知。
就再赌一次,赌所谓的人心。
赌对了,那我就乖一点;赌错了,那你就乖一点。
入夜后,沈溪渔偷偷地爬进了沈溪知的房中,丞相国事繁忙,这个时辰如无意外他并未就寝。
房中暖色的光芒透过纱窗,不出所料沈溪知正伏在书桌前处理奏章。
听见动静的沈溪知抬了头看向小孩,换上了一抹温和的笑意:“在自己家里,小渔这是做贼呢?”
沈溪渔讪讪,干脆一头撞进了沈溪知的怀里蹭了蹭:“哥哥现在舒服点了吗?”
“哥哥只是累了,没有不舒服。”沈溪知揉了揉小孩毛茸茸的卷发,“倒是小渔,这个时辰了还不休息吗?”
沈溪渔用脑袋去蹭沈溪知的手掌,看神情颇为享受:“是想哥哥了嘛,今天可以和哥哥一起睡吗?”
被这双无辜又可怜的眼睛看着,真的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来。沈溪知无奈:“但是小渔已经可以自己一个人睡了不是吗?”
“可是……”沈溪渔捧着他那双时常受伤的爪子到沈溪知的面前,“手疼,哥哥,呼呼。”
小孩下午受了委屈,他非要缠着自己,到底是狠不下心来,沈溪知依言低头吹了吹小孩的掌心:“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沈溪渔得了便宜,自然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至于下次的事那就下次再说。他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在沈溪知的怀里翻了个面,又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道:“哥哥,我困了~”
沈溪知将小孩揉眼睛的那只手拍了下来:“以后少用手去揉眼睛,伤眼。”
他顺便简单整理了一下书桌:“洗漱了吗?困了就去睡吧。”
沈溪渔的眼睛瞬间亮了:“哥哥一起!”
当真是被小孩缠得没办法,沈溪知应声:“好,一起。”
沈溪渔这才从沈溪知的身上下来,二人携手洗漱去了。
月色的清辉笼罩着人间,庭中如积水空明,树影交错摇曳,是晚风吹拂而来,蝉鸣声倒也显得不那么扰人了。
夏夜多虫蛇鼠蚁,屋内燃了熏香,吹熄了灯火后,二人便躺到了床上。
沈溪知盖了层薄被,小孩再往怀里钻的话就有些热了:“岁岁不热吗?”
沈溪渔发出一个绵软的音节来表示他就喜欢这样抱着。
沈溪知无奈,小孩体温偏高,像抱着只大火炉似的:“既然困了,就快些睡吧。”
“哥哥~”沈溪渔仿佛是真的困了,掺杂着浓重的鼻音。
沈溪知闭眸应声:“嗯?怎么了?”
沈溪渔问:“哥哥找得到和沈萱身形相似且会口技者吗?”
沈溪知心中一凛,沈竹他们同小孩说了什么?困意挥散而空,他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会易容。”沈溪渔只说了四个字,四个字就够了。
沈溪知怎么不明白小孩的意思?他睁眼坐起身,借着月色的微光打量着沈溪渔:“听说易容之术失传已久,那日烟雨楼中他们不仅是因为你是药人所以欺负你?”
沈溪渔也跟着坐起身,听及此言,他垂眸道:“不止如此。”
言语微顿,沈溪渔又复抬眸看向沈溪知,那眼神清澈无辜,又仿佛要从沈溪知的脸上窥探出些什么来,他说:“还有缩骨。
娘亲说这些都是家传绝学。”
或许连小孩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又哪有平时的半分天真稚气可言。
沈溪知却从他短短的几句话里联想到了许多事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孩的家人或许就是这样离他而去的,小小年纪经历了这许多,没有点心计和手段也活不到今日,而烟雨楼那日发生的事情便存疑了。
抛却这些不谈,单单是药人和缩骨两样,所经受的苦痛就不是常人所能承受和理解的。
这个年纪本不应该经历这些,更不该懂得这许多的。
沈溪知生出了许多心疼来,他将沈溪渔抱进了怀里,温声细语地告诉对方:“谢谢小渔愿意跟我说这些。
这些除了那日烟雨楼中的那些人还有别人知道吗?”
沈溪渔摇了摇头算是否认,他暗自想:沈溪知是知道了什么?
“你说的与沈萱身形相似会口技者我会命人去找来。”沈溪知沉声告诉对方,“但是在你真正成长起来有足够的能力能保护自己之前,你会缩骨易容的事情不能再告诉其他人知道,哪怕是沈竹他们也不行。”
沈溪渔本不必告知自己这些,他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了沈萱的事情,才有此一遭。只是烟雨楼一事……
沈溪知停止了联想,罢了,这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他待自己真诚,而自己也不愿再去辨他到底是人是鬼。
“为什么?”沈溪渔清楚地明白沈溪知这番话的意图,但是为什么呢?所有人在知道这些以后,都会不折手段地想要得到。
是自己有所保留,对沈溪知的诱惑还不够吗?
沈溪知揉了一把小孩的脑袋,失笑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你哥哥,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不会害我吗?沈溪渔垂眸,他怕情绪外露,干脆打了个哈欠装模作样地躺了回去:“哥哥,已经很晚啦,快些睡觉吧。”
是夜,沈溪渔辗转反侧,他不断地打量着睡在身侧的沈溪知的脸庞。
世间怎么会有这般美好的人,挑不出分毫缺点。哪怕你生出一点据为己有的心思呢?
沈溪渔稍感可惜地想:看来我只能继续乖下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