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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青丝泼墨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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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峙气氛在他年轻低沉的嗓音里,愈发诡异。

她不敢懈怠,极度紧绷的情绪下,不自觉将瓷片递进肌肤,刺出一线鲜艳的红。

他眸光沉鹜地凝住那道红,故意朝帘子那处厉声斥道:“芳菲你来干什么?”

似当真有人,云姜一分神,独孤无忧已经扑上来,迅捷一跃,将她颈上按住,她一惊骇,下意识用尖锐瓷片去戳他。

医者有术,本能之下,她出手又准又狠,直接锥刺到他的颈上。

只听他闷哼一声,骤然掐住了她的右手腕。

力道遽烈得教人发抖,瓷片应声落地,云姜在慌乱情急里,左手又从桌上摸到一块,胡乱扎到他的肩膀上。

独孤无忧吃痛,只敢将她捁在怀里,不敢硬抢走她手里的瓷片,云姜趁着空隙,扬手朝他眼睛一划。

那一块啸来的白又快又准,他侧头堪堪避过,云姜将瓷片朝他脸上一掷,推开人就跑。

砸去的瓷片擦破他眼角,掠出一条深红。

再次绊倒的凳子摔出去老远,那一身淡白衣裙抽开珠帘,将将越过,岂料这时腰后长臂一勾,就着一穗珠将人揪回来——

珠帘收撞得炸痛耳膜,穗子猝然绷断,无数珠子飞溅弹跳在两人的衣摆下,散落一地,甚至滚到了纱后。

一双臂钳在身上,耳畔气息急躁沉炙,他死死地抱住她,云姜怒不可遏地反过身,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清亮掌掴声打得室内安静一瞬,唯独一把夹藏在衣裳间的珠子从反身的空隙里滚落,蹦跳。

这人吃了一耳光,眸光倔得猩红,竭力忍着怒火。

云姜手上微微发麻,指缝间铺了黏稠血迹,是从他脸上刮来的。

室内此刻凌乱得寂静,独孤无忧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痛,盯着面前这个同样倔强的人,情愫起了一丝凄苦与自嘲:“打得好,你喜欢这样是不是?毫无顾忌地刺伤我,中伤我,你觉得快乐,云姜。”

云姜垂着脸,将湿润发腻的手握紧,一言不发。

见她不再乱跑乱撞,他松开手,语气倦恹:“我并不要对你发火,云姜,我不想对你发火,你到床上去。”

他拉着她的手臂,要她去床上坐着,她不肯。

两个人就像角力那般,他怕再弄痛了她,沉声说:“识相点,云姜,不要再来激怒我。”

谁知云姜猛地打开他的手,凄声骂道:“是你自己不识相,你来欺负一个瞎子!”

他墨色长眉凌厉纠结在一处,犹如纠结在胸膛的怒气,颈上还在流血,却不觉得痛。只是这话说来,隐隐教人悲凉,独孤无忧沉重地咽了一下喉结,眸光放轻:“我怕你真的伤了自己。”

他自顾自撩起床帏,背对着她,哑声说:“但你不要再来激怒我,一个男人想要得到一个女人有很多法子,你聪明些就该知道不要激怒我。”

云姜伫在原地,咬着嘴唇,双拳紧握。

他返身来将她牵到床榻前,见她倔得不肯坐下,轻声说:“坐下来,地上到处都是珠子,你踩到了摔倒了,岂不便宜我?我看了高兴死了。”

“我知道你巴不得我去死!”

“不要再胡说!”

怒吼的同时,他看到她抽了一下鼻尖,眼眶发红,又不得不放软了语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坐下来。”

她满是烦躁别扭地往床榻一坐,抓起一旁的枕头往他身上抽,骂道:“滚!”

“将我打死了就算出气了?”

独孤无忧俯身捡走瓷片,将那些琐碎玩意儿都捡起来,放到桌上。他踢开满地的珠子,扫出一条道,从柜子里取出先前存着的纱和药。

似又想起什么,他绞了一张帕子过来,看她垂着脸,一个劲儿地抠手,轻声说:“先擦擦脸。”

他抬起手,迟疑了一下,仍然扶住了她的脸,再用帕子细细地抹过额头,脸颊。

要擦脖子的时候,云姜揪着他的帕子,胡乱抹了两下。

他看得好笑,低声说:“这时候知道脖子金贵,不要人碰,自己想怎么扎就怎么扎,是不是?”

“要你多嘴!”

湿帕子砸到他的胸上,晕出一块水迹。

独孤无忧捡起帕子,换了一块新的来,擦她手上的血迹。他看到她指上被耳坠子扎破的伤口,轻轻吹了吹,挑了一点药膏涂上。

云姜不自觉缩了缩手,他抬起深重眸光,看她还是咬著嘴唇,没有再说什么。

将要燃尽的烛火微微烁动,白玉发冠润光轻晃,指上已经裹好,他低着头,托住她的手,给她腕上发青那一处涂药。

清香药膏推开时,凉浸浸的。

她闻到清香里混杂一股湿润黏稠的味道……原来他颈上的血还在流,甚至从衣领里透出腥气,他也不管,亦一声不吭。

她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复杂得晦涩,刻薄地将她哽噎。

这人涂药时,不时吹上两下,那一丝凉意愈发畅快,云姜抿了抿唇,酸涩情绪终究跌成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到他的手指上。

独孤无忧垂着眼睫,哑声告歉:“我不是故意弄痛你的,那时候我怕你不肯放手,才发狠夺过来。”

握在掌心的腕,赌气地收回去。

他又耐心地拉出来,这回不再说话,只默默上好药,缠上纱。

一眼逡巡过去,凳子翻倒,定磕伤了好几处,那一瞬,她跑得又急又快,踹翻的凳子甚至堵在床帏这里……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对她来说犹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仅存的一穗珠随着衣摆拂过而悠悠晃动,独孤无忧将药交给外头的芳菲,命她去给她的膝上药,又命她将东西都收起来,不许再丢一件东西。

他刻意说得清晰明朗,甚至还斜斜地瞥了一眼里头的淡白衣裙。

芳菲垂着脸,低声应答,他还嘱咐了什么,听不太清了,说完以后又一声不吭地等了一阵,最后他还是有些失望地抿了抿唇,神情淡漠地出了堂去。

房内,霎时有人气得抱住膝盖大哭。

台阶上,灿金袍一步一跌,这身影顿了一顿,又径直往前,喃喃自语,不,我不怕你哭,云姜,我不怕你哭。

芳菲领着侍奉的婢女踏入,看到一室狼藉,又想起那人衣裳浸得润红,柔声说:“姑娘,世子衣服都染红了,脸上都是血,他等着你问一问——”

“捅死他都算活该!”

芳菲叹息一声,其余婢女纷纷各做各事,她扶起倒地的凳子,又看到桌上泛红的碎片,不禁想着,明明要好,这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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