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挺不好糊弄。”即墨允眉梢轻挑,“其实我是来给你讲故事的。”
“什么故事?”夏翊清问。
“一个多年前的故事。”即墨允终于收起了笑容,直视着夏翊清的眼睛,语气郑重地说,“四郎可知你生母的身世?”
夏翊清怔了怔,摇头。
即墨允说:“恭敏贵妃元氏,出身西楚。”
夏翊清从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异族人,他只当是宫中诸人不愿提及已经故去的人。如今被即墨允道出,才明白到以前惠妃对自己生母避而不谈竟是有这样一层原因。
仲渊东靠天堑险山安全无虞,北疆草原深处便是极寒无人之地,若收服了草原,仲渊东北两面便是稳固无法撼动的。仲渊西面和众多小国接壤,西楚便是其中之一,西楚虽小但却极其重要,是东西两边的交通要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淳燕国、南凉国、吴国、赵国,甚至是西域的耶兰国都想将西楚纳入自己的版图。然而就在这样强敌环伺的环境之中,西楚却存活了数百年,足见元氏一族的能力。
即墨允继续说道:“你的生母闺名元信,是当今西楚皇帝的堂姐,西楚沛王的庶长女。”
“她……是西楚的皇族?”
即墨允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夏翊清,说:“你应该知道,后宫中女子的封号位分皆有祖制,我朝贵妃只四位,封号皆是“肃懿端容”四字选一,而你的生母恭敏贵妃生前是仲渊唯一一个不以四字封号封贵妃的嫔御。皇后居所名慈元殿,慈为母,元为首,慈元二字,意为天下首母,即国母。而你生母当年的封号是元,是她的姓,也不止是姓。”
即墨允停了下来,似乎在等着夏翊清慢慢接受这些真相。
片刻之后,即墨允才继续说道:“恭敏贵妃身世显贵,可最后也死于身世显贵。”
夏翊清听出了一丝异样,他开口问道:“所以,她不是因为生我而去世的?”
即墨允说:“是,也不是。恭敏贵妃怀胎之时身中奇毒。”
“是谁下的毒?”
“西楚。”即墨允说道,“恭敏贵妃自觉中毒之后,托人寻我。经过详查,她宫中一名宫女全家皆被西楚控制。”
“西楚为什么要杀她?”夏翊清追问道。
即墨允摇头,说:“不知。我只知道她后来找了皇后相助。皇后身边的代内人师从药仙谷,代内人看过之后说若立刻落胎或可保命,但她没有同意。”
“所以……还是因为我……”夏翊清喃喃自语。
即墨允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代内人拼尽全力也未能留住她,她以命换命,最终保全了你。”
夏翊清沉默了片刻。不一会儿,他似乎在这故事中发现了破绽,追问道:“嬢嬢既然知道,为何不告知天家?”
即墨允:“恭敏贵妃死前叮嘱千万不要让天家知道。皇后虽然有心想告诉,但因为恭敏贵妃的身份和临终所托,最终还是瞒了下来。”
夏翊清:“那院首今日前来又是为何?”
“因为前些时日有人对你下手了。”
“西楚?”夏翊清问。
“尚不确定。”
夏翊清面露疑惑:“嬢嬢说那是薛氏因妒生恨,牵连到我。”
即墨允微微一笑:“四郎相信这个说法?”
夏翊清自是不信的。后宫嫔御之间的摩擦是家事,而毒害皇子则是国事。如今后宫没有嫡子,所有皇子地位相同,虽然夏翊清无宠,但他依旧是正统有玉牒的皇子,国朝惯例,无嫡便立贤,现下所有皇子未来均有可能成为太子。薛氏自己又无子嗣,断不至于做出这等蠢事。当时夏翊清在朵殿休息,并不知正殿如何,但从后来皇后的言行神态来看,此事背后定是另有一番纠葛。
“西楚为何要害我生母?又为何要害我?”夏翊清问。
“此事尚不清楚,我正在查。”即墨允站起身来,走到夏翊清床前,“我今晚前来,一是将当年的事情告诉你,希望你日后多加留心。二是给你带了一样东西。”
即墨允边说边在身上四处摸索,不一会儿便从襕衫中褪下一件护身软胄递给了夏翊清,说:“这软甲由前后两片拼成,穿脱方便,可防利刃。”
夏翊清接过软胄,这看起来沉重的软胄触手却十分轻薄,大抵不过一盏茶的重量,更具伸缩功能,可贴合穿戴之人的身形。
夏翊清掂量着手中的软胄,道:“这……太贵重了些。我跟院首第一次见面,你就送我这样的大礼,可是要我做什么?”
即墨允道:“四郎是天潢贵胄,自然接的起任何礼物。另外今日相见之事,还望莫要与他人提起。”
夏翊清郑重地点了头。
即墨允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口笛递给夏翊清:“若遇紧急情况,可吹响口笛,自有人前来相助。”
那玉质口笛小巧精致,除首尾两端外只有单孔,并非用来演奏,该是用来传信的。
夏翊清接过口笛,还欲说些什么,却只见一道白影闪过,屋内已无他人,刚才即墨允坐过的椅子,端过的茶盏都已恢复原状,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
夏翊清一手摸着软甲,一手攥着口笛,迟迟没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