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归雁楼各自回府后,许琛和夏翊清一直没有见面,因为长公主一家人每年都是在城外别院过上元节,所以许琛到正月二十才去往寭王府。
夏翊清拉着许琛进入书房,将书桌上的一份手稿递与许琛。许琛接过看了一眼便笑了:“你说靳逢佑要是知道这手稿你要多少有多少,会不会气昏过去?”
夏翊清亦难掩笑意:“你他将这手稿放进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之中,非常郑重地亲手交给我。”
许琛:“这可是三万多缗啊,他倒确实应该郑重些。不过你就这么收了会不会有问题?”
“我收下之后便进宫去了。”夏翊清说道,“我同天家说文庄公府送了我一份手稿,我收下后才知道那手稿十分贵重,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退回去。”
“那天家怎么说?”许琛追问。
“天家说这种事情以后不用再同他说,还让我不必刻意避着与朝臣们结交,这些都是正常的交往而已。”夏翊清笑道,“昨儿文庄公府收到了天家赐的几本前朝大家的孤本。”
许琛眼带笑意地说:“你可真行!竟然将天家搬出来了。”
“这事我不说早晚也会传回禁中,我当然得在消息传回之前坦白。”夏翊清将手稿收起来,“我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与天家起了嫌隙。”
许琛:“就你机灵!以后别人给你送礼可得掂量掂量了。”
夏翊清从桌上拿起一个橘子递给许琛:“最好都别给我送礼,我虽然都应付得了,但从心里是着实不想应付他们。”
许琛接过橘子,边剥皮边附和道:“那些人情往来确实麻烦。”
夏翊清:“靳逢佑说那天看我们没等拍卖结束就离开了,以为我真的身体不适,所以特来拜访。”
许琛:“毕竟是公子,家教礼数周全,比秦高濂那样的好多了。”
“对了,”夏翊清问道,“秦高濂回去之后就闭门不出,我听冷念说是受伤了,是不是你做的?”
许琛连忙摆手:“我十一日就同母亲去别院了,跟我可没关系。”
夏翊清也不说话,就直直地盯着许琛,没过一会儿许琛就败下阵来:“好了我交代,是我做的。”
许琛掰了一瓣橘子送到夏翊清嘴边,看着夏翊清吃进去之后才继续说道:“那晚我故意靠近了他一会儿,平留与我一起用真气压了他。当时他太过紧张,体内气血循环很快,所以没有感觉,不过一旦松懈下来就会周身疼痛难忍。我们都有数,没弄伤他,就是让他疼几天罢了。”
夏翊清调侃道:“你这下黑手的招数还真是不一般。”
“跟你身边那俩学的。”许琛解释道,“之前他们审陈力的时候我看见了,以前我从没想过真气可以这么用,回来之后试了试,还挺好玩的。”
夏翊清有些遗憾地说:“可惜我学不了武功心法,不然还真想跟你一起试试。”
许琛:“还是别了。学武功很苦的,我不想你受那罪。”
夏翊清敛起了笑容,低声道:“我学轻功的时候也很苦。”
许琛犹豫着问道:“你……连轻功的心法都练不了吗?”
夏翊清轻轻摇头:“我的经脉和常人完全不同,除了早年你送我的那本心法以外,其他的心法我都练不了。你那本心法其实更像是道法,完全没有用到经脉的力量,所以我练习起来倒没什么问题。”
许琛心疼地说:“这些年你私底下吃了那么多苦,我竟全都不知。”
“倒也没你想的那么苦。”夏翊清说道,“我练不了心法,反而免去了不少麻烦。我记得明之说他以前练功的时候心不静,常常把自己疼得生不如死。还有归平也说,你们练功时走神岔气会疼得难以忍受,我倒从来没这个烦恼。”
许琛点了点头:“也对。不过光练步法就能练成你这样的轻功,是你太有天赋还是明之的轻功太好?”
“明之的轻功确实天下无双。”夏翊清笑着说,“当然我也很有天赋!”
许琛捏了一下夏翊清的脸颊:“我的翊哥儿真厉害!”
夏翊清抬手要拉住许琛的手,一不小心碰落了茶盏,将俩人都吓了一跳,夏翊清不做他想,便弯腰去捡那打碎的茶盏。
“叫安成来,你别划伤手。”许琛话音刚落,就听夏翊清“嘶”了一声,手上鲜血立刻涌出。
“怎的这么不小心,疼不疼?赶紧处理一下。”许琛把夏翊清拉到榻上坐好,转身打开房门喊道:“安成!去取药箱来!”
安成听言从廊下跑着离开,不一会儿就把药箱拿进书房。
许琛接过药箱,便让安成把地上的茶杯收走。待安成收拾利落离开之后,夏翊清已经处理好了伤口,他示意许琛坐下,道:“你也太过夸张了些,不过是划伤而已。”
许琛携过夏翊清的手指亲了一下,柔声问:“疼不疼?”
“不疼。”夏翊清摇了摇头,“一点小伤而已,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闺中女子,哪就这么娇气了?”
“好,翊哥儿一点都不娇气!”说话间许琛的眼睛落在了夏翊清的腰间。夏翊清腰间的香囊原本是淡青色的,如今上面却有一块突兀的暗红色,许琛指着那香囊问:“你香囊是不是脏了?”
夏翊清低头一看,果然香囊上有一小块血迹,他把香囊摘下:“刚才血滴在了上面,一会儿让安成拿……”
见到夏翊清停住了话,许琛连忙问:“怎么了?”
“你看!”夏翊清把香囊举到许琛面前,“这是不是有字?”
许琛仔细看了一下那被血染过的地方,说:“确实像是个字,可这字好像是反的。”
夏翊清立刻将香囊之中的香料取出,从药箱之中取出一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挑开走线,把香囊拆开,他这才发现这香囊的不同之处————香囊外面的走线只是让它看起来像是前后两块拼接而成,但实际上这香囊是一块完整的锦缎。夏翊清将锦缎平铺在桌上,只有被血染过的地方有字迹显现。他想了想,拆开了刚刚包扎好的手指。
“你做什么?”许琛连忙要拦。
夏翊清摆手,用力将伤口挤出血来,他将血涂在锦缎之上,果然又有字迹浮现。
“你……”许琛看着夏翊清手指上又涌出的鲜血,心疼道,“你轻些。”
夏翊清笑了笑:“不疼的。”
许琛看着那锦缎上逐渐显现的字迹,问:“你香囊里有字你竟不知道?”
夏翊清摇头:“我真不知,这香囊是我生母遗物,我平常怎么可能把血弄到上面?”
许琛听言不再说话,起身坐到了夏翊清的对面。
夏翊清抬头:“你这是作甚?”
“恭敏贵妃既然把这字藏得如此隐秘,一定是十分重要,你自己看就好了。”许琛说。
“我跟你没什么可瞒的。”夏翊清坐到了许琛那一侧,和许琛一起查看。
随着血迹在锦缎上全部洇开,一封用极细的蝇头小楷写就的书信呈现出来。
“吾儿亲启,待你看到这封信之时,母亲大概已经不在了。很抱歉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让你认识我。我是楚国郡主,也是楚国在仲渊的暗探首领。这封信用我楚密信方式写就,只有皇族之血才能令字迹显现,待你能够自保之时,到我住的颐华宫去,颐华宫正室房檐脊兽脚下有一木槿花,将你的血滴在木槿花蕊之中,方能开启暗格,拿到我留给你的东西。”
读毕,夏翊清竟一头扎进许琛的怀里。两人就这样安静地抱了足有一刻钟,夏翊清才从许琛的怀中起身。
“还好吗?”许琛轻声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