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海笑眯眯道:“别人需要,林大人就不需要。”
林听觉得这话怪怪的,什么叫他不需要,他只是臣子,又不是那……什么。
但他心里想着事儿,不愿再去细想。
“哦哦,那我们就进去了。”林听点点头。
赵德海便侧开身让他们进去。
重华殿大门本就虚开着,林听踏上台阶,就着门沿轻轻一推,“吱呀——” 一声,惊动了御案前的那道身影。
裴行简听见声响抬起头来,正好看见林听逆光站在门口,一身紫袍直立,面容如玉。
他心口微微荡漾了下,瞥见这人抿着唇,眼神飘忽地看过来,一脸藏了事的模样。
等到林听磨蹭着走近,他率先开口:“有事?”
林听支支吾吾,想着要怎么开口。而身后的王尚书更是把自己缩成了鹌鹑,当自己是空气。
裴行简索性搁了笔,静静等着。
林听做好心理建设,说:“皇上,臣刚才去了一趟贡院。” 他抬眼瞅皇帝,却见裴行简面容沉稳,看不出这会儿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正愁着,却看见这人指尖在桌面规律地点着,似乎心情很好,便继续说下去:
“臣绕着贡院走了一圈。”
裴行简适当接话:“如何?”
林听脱口而出:“不如何。” 而后恍然自己太过放肆,语气收敛道:“臣觉得,要是让臣在那里呆三天,那——” 他咽了咽,琢磨着该怎么比喻。
“那比让臣饿三天都难受。”
跟前沉默片刻,裴行简挑眉,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对林卿来讲,那确实挺难受的。”
林听觉得这话是在暗暗讽刺他,但他咂摸一时半刻,也觉得这话没说错,明戳戳地说:“所以臣有个小小的提议。”
裴行简却反问道:“有多小?”
林听哑然,话题怎么转到这个上面去了?
“比让臣当中正官的提议还小。”
裴行简从量化的各种词汇中品出了他要表达的意思,“林卿不会是想要更换考场吧?”
林听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他扭捏了这么久,就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说。既然裴行简自己都知道,干嘛还让他说了这么久。他为了最后这句话做足了前戏,结果就这?
“因为林卿并非第一个提出这个建议的人。” 裴行简一手撑着额头,好整以暇地说:“早在先帝时期就有人提出更换考场,不过那些人最后都被砍头了。”
林听脖子一凉,凉飕飕地去看王尚书。
王尚书四分谄媚三分无奈三分不好意思地笑。
原来真正的大坑在这儿。林听悚然,好你个王知仪,给他挖这么大个坑呢。
林听摸了摸脖子,“那臣今天还能活着回去吗?”
裴行简眼皮撩过来,在他白里透红的脖颈处扫了一眼,“朕不是先帝。”
林听听出了言外执意,正因为裴行简不是先帝,所以不会要了他的命。
而身后的王尚书却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完了完了,先帝好歹还能听听臣子的谏言,而他眼前这位,别说谏言,他都能让人不发一言。
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颤抖,林听茫然转头,咋了?
王知仪面如死灰,为自己因一己私欲让林大人丢掉性命而伤感,若是陛下下令要林大人的性命,他绝不独活。
“陛下——” 王知仪坚定开口,
与此同时年轻的帝王缓缓开口,“朕甚欣慰。既然林卿已有决断,便去做吧,朕玉牌所到之处,如朕亲临。”
王知仪:???这就是宠臣的力量么?
林听: …… 嗯?
末了,裴行简又让赵德海打包了一份糕点个给林听。
当着王尚书的面,林听不好意思地接过,将其揣进了袖摆,倾身谢恩,拉着王尚书离开。
王尚书神情恍惚地出了门,再看林大人时,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多了些不可言喻的表情。
—
当天下午,守在城西贡院的守卫便被转移到了城东的贡院。
围观这一切的学子惊喜地发现他们不用再在那个偏僻狭小的地方硬坐上三天。
互相口口相传,不过半天京中的学子全都知道了此事,
一时间,关于赞扬当今圣上体恤民意,善待学子的诗句层出不穷,就连林听下值回府短短的距离就听了不止一次。
马夫高兴道:“如今京城各个学子都在感谢圣上宅心仁厚……”
林听拉开车帘,路上经过的学子个个脸上带着笑。
他甚欣慰。调转皇帝形象还是不难嘛。
这时马车夫说:“大人,小的听说京城最大的祁连书铺新新近了好些时兴话本,可要去看看?”
林听眼睛一亮,拍拍门框,“去去,就去祁连书铺。”
马车在路口转了个弯,朝另一边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