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灵阵破除之后,被吸入的生机不仅原数返还,还要重创供养者。
因果循环,得失取舍,皆会如实。
即便设立阵法的不是陆子昀,是他人,但陆子昀经受了这些不属于他的灵气,因果也会报应在他身上。
设立阵法的人阴狠毒辣,摘的干干净净。
尊贵的家主候选,全都是幌子。
许兰拂冷静极了,直视陆无期眼眶发红,他直愣愣的,一副不可置信但又苦痛的神情,无声的哀恸都凝成压抑的灰云。
雨下得更大了。
伞面很小,清凉的雨丝打湿许兰拂的衣袖。
许兰拂的声音在雨幕里也很清晰:“他活不成了。”
在如今吃人不吐骨头的陆家,善良的好人只会被野兽连血带肉地嚼碎,要利用个干净。
陆无期感到五脏六腑都被撕扯挤压,喉咙似是被堵塞棉花,他双目猩红,喃喃:“不可能……他不会……”
不会死啊。
幼时陆无期挨打后总会躲起来,第一个找到他的永远是陆子昀。
陆子昀总会笑着向他伸手:“无期,哥哥来啦。”
总被排挤打压的陆无期像只竖起尖刺的刺猬,色厉荏苒:“你怎么找到我的!谁要你找我?走开!”
陆子昀就会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发,把他的碎发都抚平,也把他浑身的刺都抚平。
“你可以躲,但哥哥总会找到你的。”
陆子昀在外年少英才,在府内是哄着陆无期多吃一口饭的操心兄长。
但陆无期总躲着他,认为他不怀好意。
陆子昀也总能找到他,追着他喂饭,还给他带甜糕。
在陆子昀的锲而不舍下,陆无期勉强允许他近身。
直到陆子昀远去仙灵城陵光院修习,他被方婧告知半妖身份,他终于知晓无视被欺负的缘由。
陆子昀还是那个陆子昀,但陆无期不再是陆无期。
陆无期不再会躲藏,不再需要喂饭,不再会期待一个人的回来。
他满身荆棘地活过来,以为生死都看淡,可真正得知陆子昀要死去的消息仍然肝胆剧痛。
“丧气什么?”许兰拂抱着胳膊,眉目如霜,“冤有头债有主,陆子昀死了,就找杀他的真凶,为他报仇。”
救不了他,至少一命抵一命。
陆无期攥紧了手,勉强安定下来:“是。”
屏风后的人影动了动,二人不再多说,陆子昀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兰拂,无期?”
许兰拂收伞进去,不管陆无期被雨淋湿,将伞靠在门边,绕过屏风进去问:“感觉如何?”
陆子昀闷咳几声,病态的面容扬起轻笑,“无碍。”
他向外看,“无期不进来吗?”
但门外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许兰拂心道谁管他,话到嘴边倒替陆无期遮掩了一下:“许是子昀看错了。”
陆子昀微垂眼,很快弯起弧度,顺着许兰拂的话道:“嗯,也许是我看错了。”
只当一个小插曲,二人就一来一回地闲聊。
陆无期仰头靠在门边听屋内谈话,掩面无声,不肯面对即将失去重要之人的结果。
陆无期还有一月生辰到十七岁,没爹没娘,没人教他看生死。
他彷徨无措,不敢直视陆子昀油尽灯枯的病容。
所以止步于门槛,无法再进。
雨淅淅沥沥的快停了,屋内的声音渐渐隐去。
许兰拂撑伞走出,淡声:“走吧。”
陆无期嗯了声,像只小尾巴跟着走。
陆子昀的状况并不好,已经越来越嗜睡了。
陆无期忧心忡忡,但无可奈何,麻木沉寂地行走,面庞都是死寂的灰败。
许兰拂开口:“你的身体明显更容易转化妖气,等找到你娘的玉佩和尸体碎块,完整继承她的血脉,你就能成为一方大妖了。”
陆无期勉强提起精神,“若找不到呢?”
许兰拂:“找武森。”
陆无期又蔫了:“他是玄龟一脉,我是九尾狐一脉,学不了。”
话落,陆无期就被许兰拂拿伞柄敲了头。
许兰拂微笑,看得陆无期脊背发凉,“我的意思是,去找武森问黑市有没有狐妖,同族修习总能行吧?”
陆无期:“噢。”
“等等。”
许兰拂忽然想起之前没太注意到的事,缓慢转头,幽幽道:“黑市你早就去过了,你也认识武森,是吧。”
陆无期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