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秋雨的胸口剧烈起伏,缓了缓才道:“奶奶教了你什么?你全都忘狗肚子里了?!”
“我就是恨!”陆罡的声音骤然拔高,“我就是恨,葵奶奶喜欢陆蔚,你也喜欢陆蔚,我是迟钝,不是傻!”
“他天分高,还会讨人开心,我不会!那我就活该一直被忽视吗?”
葵秋雨勉强平缓怒气,眼眶泛红,尾音带着颤,“忽视你?谁忽视你了?在街边买的东西,我们三个都一模一样,做的饭菜种类也一模一样,出去玩买的礼物也是一样,从没有过半分偏袒。”
“说不公平,你扪心自问,我有单独在你面前夸过陆蔚吗?有单独跟他修炼吗?陆蔚有过一次跟你相比吗?有过一次跟你炫耀吗?”
陆罡双唇颤抖,哑然熄火。
葵秋雨冷笑一声:“对,全都没有。”
她上前一步,仰头看向陆罡,“你的不平衡,全都是你矛盾的臆想,而你的臆想带出你对陆蔚的恶念,间接造成了陆蔚的死亡。”
此时秘境的过程已经不重要了。
陆罡攥紧拳头,脸色苍白。
曾被他刻意压下的场景一股脑地浮现出来。
那日的秘境,他因为不小心弄丢了灯会的荷包而情绪很差,看到陆蔚腰上的荷包就烦躁,而陆蔚是个心很细的人,也很宽容,从不与他置气,一直在询问他为什么生气,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
陆罡觉得他好烦,觉得他虚伪。
脑海里就突然想到,怪不得陆蔚身边没什么朋友,除了自己谁还跟他这种烦人的性格相处。
陆罡不想再跟陆蔚同行,找了个借口远离他,却不小心陷入迷障里。
在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似乎听到陆蔚的声音。
现在串联起来……
陆罡不敢再想。
也许仅仅一树之隔,陆蔚被鸦青虐待惨死,鸦青顶替了陆蔚的身份。
他没有觉察,又或者觉察到了说服自己,刻意避开感觉,压下怀疑,像之前那样相处。
汹涌的愧疚压得陆罡喘不上气,撕扯着他的心口血淋淋的,胃部痉挛,他弯腰开始干呕。
葵秋雨别开脸,任由泪水滚落。
关系最好的三个人,曾在河边的柳树下约定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但如今她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
许兰拂和莫白英一起去了绿绮的院子,把鸦青像垃圾一样丢到角落,不顾鸦青的嘶吼大骂,一起走出院子。
莫白英忽然指向书房方向:“许小姐,那边。”
抬眼看去,若有似无的黑气缭绕在空中,其中甚至隐隐透着红光。
许兰拂的目光描绘着黑气的轮廓,看得出来是一只扭曲的狐狸形状,心脏顿时一突。
莫白英开口:“我可以隐匿身形去探查情况。”
许兰拂:“嗯,小心。”
莫白英略一颔首,身影矫健,跳上房梁飞速向黑气的地方行进,很快不见踪影。
许兰拂在原地站立许久,这种精神类的妖气会或多或少地影响她的思绪。
她忍不住扶住额头,闭目咬牙压下方才由于妖物精神侵袭而导致的眼花耳鸣,咽下喉间的血腥气。
残存的记忆里,是许兰拂一剑洞穿顾弘心口时,漫天如雨喷溅而出的血,还有顾弘那张扭曲狞笑的脸。
许兰拂缓了缓,才转脚向陆无期的院子里走去。
月凉如水,清幽冷寂。
一路上无人看守,就连长明灯都没有燃起,周遭漆黑,许兰拂的身影在其中宛如鬼魅。
刚一踏入院落,矮墙枯木上的乌鸦发出诡叫,在院子里清扫的陆无期和阿满齐齐抬头。
阿满倏忽应激起来,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警告的低吼,步步后退,眼瞳在黑夜里骤然亮起一抹金黄色的光。
许兰拂抬眼。
陆无期没见过这样的许兰拂,她一向喜欢笑,如此阴冷的表情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挡住阿满,顶着许兰拂的目光艰难开口:“你怎么突然来了?还有,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妖气?”
许兰拂没答,缓步走近他们,看着阿满快要藏不住妖形,露出一双苍灰的尖耳,毛发炸起,做出防备恐惧的姿态。
“狼妖?”许兰拂眯起眼。
陆无期没拉住阿满,就见阿满跪下,他的呼吸声紊乱:“许小姐,我从小在黑巷的笼子里长大,没有害过人……如果您厌恶妖族,您可以杀了我,我绝无怨言!”
阿满哆嗦道:“但求您别牵连公子,公子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许兰拂无奈道:“我没想杀你啊。”
陆无期压下阿满躁动的头,轻声安抚:“不怕,她都知道。”
阿满勉强稳住情绪,小心翼翼地点头。
许兰拂问:“你感受到了什么?”
阿满磨了磨尖牙,竭力保持平静,“杀意很重的大妖妖气……”
她看向陆无期:“你呢?”
陆无期感受得出这是同脉妖族的气息,问道:“这是我阿娘的气息么?”
许兰拂默认,道:“陆尧章回来了。”
陆无期一僵,“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也许是府内事情怕出纰漏,算算时间,陆尧章应当是连夜赶回来的。
许兰拂抱着胳膊道:“虽然不知陆尧章一回来就去方婧要谈什么事,但很快大事就要发生了。”
陆无期:“嗯,我明白。”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似是往医馆或祠堂的方向赶,几声刻意压低的声音听不清他们交谈的内容。
陆无期反应更快,急切:“是不是兄长出事了?”
许兰拂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摸上发间的玉簪,可发绳突然断裂,发丝披散,玉簪滑落在地,咔嚓碎成两半。
不安感逐渐放大。
传信雀跌跌撞撞地飞来,上面是莫白英的气息,拆开看得很快,捏着信纸的力道逐渐加大。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