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响,铁链应声而断。
厌竹本吊缩在地,这下不由扑身滚落,身子本就重伤,再行重创,如何禁受得起。
萧雯收刀后快速俯身揽住她,把她拥至身前。
熟悉的姜兰之气传来,厌竹恍惚之间,把这血腥洞府当成了北湖山庄的后院。
待她心绪稍定,又想起刚才之事,气恼痛苦再次占领全身,像只炸毛的猫样梗起脖子:“放开,别碰我。”
萧雯无视她的抗拒:“除了我,还有谁能碰你。”
她拽着她的手臂,把她顺势托起负至背上,这才掏出腕间所携的铁哨吹了起来,声音尖利刺耳,惊得沉睡的燕子翻飞乱窜,燕巢里的雏燕惨鸣不已。
不多时,便有黑影前来。萧雯不等她说话,便道:“看看旁边有没有机关,若是找不到,那就绑个天悬徒众过来。”
那人领命而去。
厌竹把头垂放在她颈侧,呼吸时重时轻,在肌肤上烙下痕迹。萧雯有些不适地偏过头去,这感觉还真是引人烦躁。
“大侠,饶命啊。”
一阵求救声传来,厌竹觑眼看去,正见一个瘦矮个子的天悬徒众被那黑衣私卫拽着脖领拖了过来,他脚上被刺了一剑,行走困难。
厌竹忆起,这人就是在墓道里所碰见的那人,那护法把她押到至处,也是这人悄悄前来拉下了她的面纱,幸而她佯装昏死趁其不备用力全力刺去一剑,不然……
想到这里,又忆起萧雯所说的话,那本不是什么无赖之词,可就是惹得她气焰难平,甚至委屈落泪。
她不该是那么在乎清白的人,所谓妖女就不该把这些看得太重,那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东西,压制人欲的禁锢,可是……
可是,可是她用男人的眼光看待她,这就是她所不平所难受的地方。
铁门升起,萧雯刚要提步,颈边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倒吸一口气,差点把那背上的女人用力摔出。
多亏残存的理智阻止了她的动作:“你做什么?”
疼痛未减,她气极攻心,对那迎至身前接应的朝雨道:“赶紧把她下颌给我捏断。”
朝雨探出手去,刚要碰到那人,只见那人头一耷拉,额头撞到了手腕上,已经没有捏碎下颌的必要了:“主子,她晕了。”
萧雯把那瘫软的身子卸下,横抱着塞到朝雨怀里:“你把她带出去。”
正要离开,眼见那开门的男人匍匐在地越爬越远,走上前去,顺手一刀插进后颈,了结了性命。
萧雯来到主阁之前,明月之下,燕子成群而飞,在山壁上来回撞击,下雨似的在地上蓄起尸池来。
远方有私卫正在和天悬派徒众缠斗,刀剑相击之声不绝,这些燕子受惊,如困在灯罩内,难以找到逃生之法。
“主子,那边有一群燕子往洞中飞去,似乎另有出口,可去看看?”
萧雯点头,一脚踢开楼阁大门,转到宴饮处,天悬掌门早就不见了踪迹:“没从天坑上走?”
暮雪摇头:“没有,天坑上没有传哨声。”
萧雯直去后门,一路追随着那些燕子来到墓道口,阴风吹来,里面腥气大作。
来到墓室,见到石棺排列,心知那女人所说无误,便道:“让人撬开看看,里面可有尸虫作崇。”
风声倒灌撞击,神似金戈铁器相斗,又似阴灵在鬼哭狼嚎。萧雯拽下壁上一支尚未被吹熄的火把,急步往前探去。
暮雪着人撬动石棺,另有私卫跟随萧雯脚步而去。
她们只找到了天坑入口,倒不知道这山体里还藏着一座陵墓,不过这陵墓也实在简陋,除了几间大室有雕刻穹顶,还有些平常的随葬品,其余地方都是天然所生。
应当是大族村落就着山洞所建造的埋藏之地,如今后人尽失,倒无人知其所在了。
不知天悬派怎么找到这个地方,把它作了养燕之所,闹得人家阴魂不灵。
正在探查之间,一网黑燕突至,萧雯躬身而避,看着它们往后面飞去,而刚才还在往前引路的燕子,也随着燕群找到了新的方向。
萧雯略站了站,继续往前行走,很快来到了一个大溶洞,里面石笋林立,钟乳石毕现,鼻端焦臭气浓重,让人忍不住轻咳。
石柱帘后,有一具石棺,棺材四周落了点点深红印迹,两个私卫沾指而辨,又放至鼻端嗅了嗅,道:“不是人血。”
随后又在石棺盖上找到几处虫蛹的焦尸,萧雯点头叹道:“不知这尸毒所养的虫有没有毒,都小心点。”
两人应是。
刚准备离开,暮雪便疾步前来,禀报道:“主子那棺中的虫已被燕子啄食殆尽,我装了几只在羊皮水袋内。”
萧雯道:“记得把那山壁上的燕巢也带些回去,我倒要看看这燕窝有什么不同,你们赶紧往前堵住去路,那天悬掌门只怕已经逃走了。”
暮雪应声要走,萧雯突然叫住了她:“天悬徒众都杀了?”
暮雪一时不知这话该怎么回答,毕竟她并没有说过要留性命。
萧雯轻叹一声:“除了那石棺,都还不知这些人做了什么恶,这全部灭口,不会显得我滥杀无辜么?”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接话,萧雯又道:“从现在开始,留下活口来,把他们都关进石牢之中看管,待把事情弄清楚再行处置不迟。”
这倒不是萧雯突然良心发现,她杀错人也没什么愧疚负担,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嘛,一切行事都得有理有据才行。
杀那楼阁之中的高手,是因为他们主动向自己发难,杀这些徒众,传到江湖门派口中,不知又得添油加醋把她塑造成什么阎罗转世。
厌竹沉入梦境,恍惚间来到一个地方。
所到之地,是一个村落,村中正值农忙之时,村民们皆在作耕种之事。
一间屋子里,窜出个两三岁的小姑娘,她来到门前的水沟边,攀折那长得葱葱郁郁的菖蒲和美人蕉。
几个妇人跨着竹篮,从屋边石坎拾阶而上,两旁翠竹紧密的把石道包裹起来,她们来至她的身前,篮子里还放着初生的荠草。
“丫头,你在干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转眼就来到了堂屋之中,天井边的屋檐下,筑着两个燕巢,一个身形劲瘦的男人抱着她,把那巢中的燕子指给她看:“这叫青绡燕,看到它尾巴上的绿色羽毛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