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局长有事请直说。”孟婆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
风惠然知道孟婆一向如此,便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开门见山地说道:“今天请大人上来是因为昨晚的事。昨晚有人在医院做法,我们制住那人之后就带回了局里。刚才我和谢挚进去审了一下,出了点问题。”
“怎么了?”
“他不是人。”风惠然又斟酌了一下措辞,“或者说我们暂时还没看出来他到底是什么。这个人昨天从出现到被抓再到审讯室里,一直都是人的状态,按道理确实该是人族。但是谢挚对他的属性有怀疑,试了两次都没看穿他。谢挚说那人有三魂七魄,却不是活的三魂七魄,这在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所以想请你来看看。”
孟婆轻轻点头:“带路吧。”
“需不需要我把他带到外面来?这封印对你会有影响吧?”风惠然问。
孟婆道:“这封印上的禁制是我下的。”
风惠然知道孟婆的意思——没有谁家的禁制会反噬主人。于是便不再多话,直接推门走进了审讯室。
特案局的审讯室并没有特别夸张,和人类派出所的审讯室没什么区别。也是一张审讯桌,一把约束椅,四面墙壁都是海绵,吸音防撞。唯一不同的是海绵上覆着各种禁制,凡是非人族进来都会被打回原形。
此时约束椅上坐着的正是昨晚在医院抓到的那人,他身上的衣服沾满了土,脚腕上还有烧灼的痕迹,双手被铐住,低着头沉默不语。
“抬起头来。”孟婆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站在旁边的谢挚浑身一抖,冷汗顺着脖子就往下流。就连一向不怕孟婆的风惠然心底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寒意,原来之前没有感觉到压力,是因为孟婆在他面前完全收起了气势。这着实让风惠然感到意外,一来是觉得孟婆看上去诸事不过心,没想到对自己却好像有那么几分藏在深处的特别照顾;二来也是意识到,原来眼前这个模样的才是真正的孟婆。他现在有些理解局里的这些妖妖鬼鬼了。
那人听到孟婆的话,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孟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笑一声,道:“雕虫小技。”
只见孟婆右手掌心向上,手心中立刻出现了一团白雾,那白雾径直向上,在触碰到房顶的瞬间爆开,铺满了整间审讯室。
“这是共视,我能看见的你们都能看见。”孟婆说罢立刻左手画符,符印带着五彩光芒直冲那人面门。
“破!”随着一声低喝,对面那“人”先是逐渐蜷缩扭曲,接着骤然膨大。孟婆祭出琉璃盏,七股水柱从盏内飞出,化成七条透明水蛇,将那“人”牢牢捆住,片刻之后,原形毕露——竟是一抔黄土。
“嚯……”风惠然说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这年头土都能化成人形?!”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分身。”孟婆说,“有人往小土人里注入了神识和灵力,同时做了一个可以以假乱真的三魂七魄,谢挚看不穿它是因为它既不是人也不是妖。”
风惠然问:“能找到它的原主人吗?”
“已经不在了。我估计昨晚你们抓住他的时候原主人就已经把神识撤走,只留下这个躯壳和一点维持人形的灵力而已。”孟婆收回琉璃盏闻了一下,“把这个交给小狮子,她应该能找到。”
风惠然接过琉璃盏问:“有气息?”
“有,不过你闻不到。”孟婆伸手扒拉了一下落在地上的那抔土,又捏起一小撮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这土也不太正常,我要带回去。”
风惠然此时正在发愣,刚才他跟孟婆并排而立,一直也没有在意,直到刚刚孟婆蹲下之后他才看到孟婆周身萦绕着的彩色的气。风惠然一直以为所谓的气就像电视剧里如来佛祖和观音娘娘脑袋后面的那一圈光斑一样,可原来真正的气是一层包裹在身体外面的“雾”,通透,有流动感。
他偏头看去,谢挚的气是稀薄的,若隐若现,连颜色都看不清晰。相比而言,孟婆的气则十分充盈,多种颜色纯度相当,融合得恰到好处,而且这气的最外层还隐隐闪着金光。风惠然虽然之前没见过,但总归是听说过的,只有上古圣人的气才是金色的,他心里不禁纳罕,这孟婆到底什么来历?
不过此时一个更不可思议的念头替代了风惠然对孟婆来历的探究,他像是被感召了一般,轻轻抬起手,不由自主地想去触碰那一团彩色薄雾。刹那之间,一切全部消失不见。风惠然惊醒,只见自己的手呈抓握状,正好对着孟婆前胸的位置。
原来孟婆一直没有得到风惠然的回复,便扭头看他,这才发现风惠然像魇住了一样在虚空中轻轻触摸,于是立刻起身收回共视。
“风局长。”孟婆直视着风惠然。
“咳……”风惠然立刻收回手,“抱歉,我失态了。大人刚才说什么?”
“这土我需要带回去。”
“啊……好……”风惠然难得结巴了起来,“那、那个……”
“什么?”
“我想说什么来着……”风惠然飞快地整理着思绪,“哦对了!我今天见到钟判了,他告诉我昨天谢挚看见的东西是个小妖兽?”
“嗯。”孟婆一挥手,在空中打出一个“3D立体画”,对谢挚说,“你看看是这东西吗?”
谢挚睁大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是,就是长这样。”
“它叫鵸鵌,是翼望山上的妖兽。”孟婆道,“你是神兽,是所有兽类的祖宗,所以昨天才会瞬间就感觉到它的属性。”
谢挚回忆道:“那种感觉很神奇,我明明不认识它,但就是知道它的属性。”
“你没见过,对它没有概念,只是血统中的本能在驱使着你。这种东西放在人族来说大概就和潜意识差不多。”孟婆顿了顿,转而看向风惠然,“翼望山现在已经变成了人族的旅游胜地,上面灵气稀薄到连妖都没有,更不要说妖兽了。”
“所以大人的意思是,这东西是假的?”
“不一定全真。”孟婆用手指了一下谢挚,“就像他一样,确实是神兽,但却以人的状态存在;或者是像英招那样,当年机缘巧合留下的一滴血。不过既然小獬豸有了感应,就证明那东西肯定跟真正的鵸鵌有关系。”
“大人有什么建议?”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孟婆道,“先找人留意一下翼望山的动静。”
风惠然转身把琉璃盏递给谢挚,说:“把这个给李昂送去,然后通知翼望山属界的分局,让他们留意。我有话要跟大人单独说。”
谢挚点了点头,拿着琉璃盏走出审讯室,临走时还贴心地关好了门。
“对不起。”风惠然诚恳地致歉,“我刚才并非要轻薄你,只是一时好奇。”
孟婆摆了摆手,靠在墙上说道:“我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不过我并不打算回答你的问题。当然,我也不会介意你刚才的行为,这只不过是一具躯壳,对我来说没什么特别之处。”
风惠然愣了愣,而后笑着说:“既然你不愿说,我便不问了。只是另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还请解惑。”
“什么?”
“相传石珊珊活了二十多万年,为什么有些事反而还没你知道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