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魔?”强良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道,“若世间真有魔,我倒愿意一试,这生生死死天道轮回,我早已厌恶至极。若我成魔,第一件事就是毁了天道!凭什么所有生灵都要在天道的规矩之下活着?!又凭什么天道就一定是对的?”
“天道不一定总是对的,但你吞噬同族、偷袭渊弦、禁锢器灵、弄丢圣器,这些事一定是错的。”风惠然把打火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强良,你大限已至,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强良眯着眼睛说道:“怎么?风大人是打算用这东西把我杀了吗?”
“正如你所见,这东西就可以杀了你。”风惠然用手拢了一簇离火,全数置于四棱铁锏的顶端,然后一跃而起,在空中画下了繁复的符篆,口中默念了三次断天诀的咒语。
语毕,符成。
离火顺着太昊锁的锁链直接烧到了强良的肉|身。强良在大火之中挣扎扭动,哀嚎不止。
很快,洞穴之中弥漫起了一股浓浓的烤肉味道。风惠然厌恶地皱了下眉头,向后退了几步,靠在洞壁之上,安静地等着强良被彻底灭杀。
熊熊烈火烧干了池塘里的水,也早已将强良的躯体烧成了灰。如今的强良只剩下元神还攀附在太昊锁上,挣扎着不愿就死。
“当初最不羁的反叛者,如今成了天道的卫士,何其荒唐!何其可笑!风大人,我巫族覆灭,你神族也早晚陨落!”
“或许吧。”风惠然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其实神族早就没了。”
强良的元神还在嚎叫,旁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风惠然没听到什么善言,只看到了最后的疯狂————强良在不停地咒骂,从女娲骂到燧人,又从渊弦骂到后土,似乎这世间所有与他有交集的生灵,无论族群,全部都对不起他一样。风惠然只平静地看着强良的元神,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强良这样非常可悲。强良到如今也活了近二十万年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一直不明白如何与外界相处,更不明白怎么样跟自己和解。他执拗、偏激、刚愎自用,一直活在一种自以为是的虚幻之中。这世间唯一能包容他的恐怕就是渊弦了,可他却不懂得珍惜。
渐渐的,嚎叫的声音都变小了,只有离火和太昊锁碰撞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轰隆————”外面响起了两道天示。
荀酹立刻迈进洞穴之中,此时离火已灭,强良消失不见,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血腥和焦糊的味道。
风惠然手里拿着太昊锁看向荀酹,粲然一笑:“解决了。”
荀酹上前拉过风惠然的手来回翻看,却发现他手上并没有伤。风惠然把太昊锁交给荀酹,道:“我又不是傻子,烧一次就行了,怎么还能再烧第二次?”
荀酹刚想询问,就被风惠然搂住:“好了宝贝儿,我们该出去了,杀了强良只是第一步,我们还得找琴,还有渊弦的灵体要怎么弄,之后的事情才是关键,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你真的没事?”荀酹问。
风惠然摇了摇头:“走吧。”
二人跟大部队汇合之后就出了山洞一路回到营地。一路上风惠然都沉默着,就连岳屹屾他们说话,他都只是简单地应声,仿佛是不愿多说。荀酹看不透,只是出于本能地紧紧握住风惠然的手。
一路回到帐篷前,风惠然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扶住帐篷外面的支撑杆,猛地倒了口气,紧接着就吐了血。
“怎么回事?!”荀酹一把抱住风惠然。
风惠然身子发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他瘫倒在地,喃喃地说:“天谴……还……真是疼啊……”
“惠然!”
“风局!”
“老大!”
“我大概要睡一会儿……别担心……”风惠然眼皮发沉,意识也渐渐模糊,没一会儿就歪倒在荀酹怀里,彻底陷入沉睡。
荀酹立刻将风惠然抱进了帐篷,岳屹屾手忙脚乱地翻出一套心电监护和急救设备,直接就要扒风惠然的衣服。
“你干什么?”隋凌一把拦住岳屹屾,警惕地看着他。
“祖宗,好歹让我们看看他现在身体正不正常吧?”
“就这东西?”隋凌盯着那机器,眼里写满了怀疑。
谢挚拉开隋凌,却并没有给岳屹屾让路,他说道:“咱们这里唯一受过正统训练,会用这套急救设备的人现在正躺在那里,你还是收了吧。”
“那他……”
“他没事。”荀酹说道,“有我在,你们放心,他不会有事。”
岳屹屾将信将疑地站在原地。
荀酹轻轻给风惠然盖好被子,示意大家往外走了两步,这才说道:“刚才你们是不是都听到了两声雷?”
众人连连点头。
谢挚猛拍了一下脑门:“我真傻!哪还有什么祝融!祝融肉身陨落的时候早就有过天示了!”
涂柳儿疑惑道:“你不是说那是两道天示吗?那刚才那是什么?”
荀酹:“你们局长刚才又用了一次断天诀,刚才第二道雷,是断天诀的反噬。”
“为什么会反噬?上次用断天诀之后他不是没事吗?”涂柳儿问。
“因为他要醒了。”
“什么要醒了?大人,我是问我们领导现在……”
荀酹抬手示意涂柳儿不要再说,然后拍了拍谢挚的肩膀:“你去跟大家解释吧,我在这里陪着他。”
“解……解释?从哪开始解释?”
“从风惠然并不是凡人开始。”荀酹又对隋凌说,“你和珊珊一起,也都出去吧,我想单独跟他待一会儿。”
“好。”众人三三两两地走出了帐篷。
荀酹目送着他们离开之后便转身回到了床边,他拧了温热的毛巾,将风惠然嘴角的血迹全部擦干净,然后轻轻趴在了风惠然的胸口上,低声说道:“你个傻子,挨了天谴还要坚持着自己走回来,也不知道你在忍什么。”
风惠然此时正在沉睡,自然无法给荀酹以回应。荀酹听着那人胸膛里传来的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自己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你可别睡太久啊……”荀酹轻轻闭上眼,一颗豆大的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在风惠然胸前的衣服上洇开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