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灵水,喝了能长寿吗?”风惠然举起杯子问道。
“长不长寿不知道,但肯定没毒。”荀酹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风惠然笑了笑,抿了一口杯中茶,道:“说说吧,有什么收获?”
“渊弦说的‘循环期’,是按照她所修炼的功法来算的。换算过来每一个循环期大概五百年左右,并不固定,但基本差不太多。她说每根弦都需要五个循环期,那就是两千五百年。”
风惠然接话道:“四根弦刚好就是万年。也就是说,琴和琴弦丢失,是最近四百多年的事情。”
“没错。”荀酹点头,“四百年前大天劫之后,后土醒来,伏羲琴就在那个时候丢了,这不是巧合。”
“听说四百年前孟婆大人曾经入世五十年,可有此事?”
“你……你什么意思?”
“大天劫时你入世五十年,恰好遂了地府某些人的愿。我想许多隐患,便是在那时埋下了。”
荀酹睁大了眼睛看向风惠然:“你在怪我?”
风惠然一愣,立刻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了歧义,连忙抓过荀酹的手说道:“瞎想什么呢?!你入世还不是为了找我?我要怪也肯定怪我自己啊!傻瓜!你拿着神力能感应天道,难道还想不明白吗?这些都是注定的,我怎么会怪你啊!”
荀酹低着头没有回答。风惠然立刻坐到荀酹身边,伸出手把他拢进怀里,低声安慰道:“我真的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我说错话了。我只是看你最近压力太大想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真的吃心了,对不起啊宝贝儿,我错了。”
“你为什么不怪我?”荀酹说,“你应该怪我的,你说的没错,如果大天劫时我坚守地府,或许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胡话!你坚守地府,封印该松还是松,那是你能控制的了的吗?再说了,地府那么大,你一个人看得过来吗?而且如果封印没松,这一世我估计还醒不了,你还要再煎熬多久?十年?百年?还是再来个几千上万年?你该多苦啊!”
“你不用这么安慰我……等等!”荀酹眼中还含着泪,但理智却已经回笼了,“东海之下,后土的影子跟你打招呼,叫的是什么?”
“司首?”
“万年前初立的时候,四方司这个名字是伏羲起的。后来因为要入世,跟随着人间朝代更迭改了许多名字,四百年前又改回了最初的名字,那时也叫四方司。我之前一直以为后土说的是最开始的四方司,可是……可是你还记得他当时说的话吗?他说四方司发生的事情,你不记得,但是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我不在四方司,我甚至都还不是孟婆。那他说的……”
“是四百年前的四方司。”风惠然反应了过来,“也就是说,在后土醒来之后就曾经跟上面有过联系。他出不来,但消息一直是灵通的?可是这说不通啊!最开始找盘古钺的时候那么混乱,他明显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时我们分析过的,他应该是最近才跟外界取得联系才对。”
荀酹:“伏羲琴怎么回事?伏羲琴可不像是十年前丢的。”
风惠然想了想,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有人想拿后土当幌子?”
“或者,当时后土的影子是借了别的什么东西才上来的,那上面带着记忆,所以他才会有那种反应。”荀酹有些懊恼,“我当时还是下手快了,应该锁住他再审问审问的。”
“一个影子,你能审出什么来?别老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也别想那么多了,好不好?”风惠然拉着荀酹站起来,“刚才我把你惹哭了,现在我赔你一个道歉,跟我来。”
风惠然拉着荀酹走到那间被锁住的房间门口,拿出昆仑鉴平放在掌心。昆仑鉴的镜面外圈是九条互相盘踞的蛇,风惠然将上方的两个蛇头对准八卦圆盘的两个点,轻轻用力一按,只听“咔哒”一声,圆盘自动开始拆解,不过一会儿,那个看起来复杂到要用半辈子去拆的锁就自己打开了。风惠然抬起手轻轻推了一下门,一道金光从门中直冲出来,飞快地没入风惠然的眉间。
“惠然!”荀酹出于本能地上前扶住风惠然。
待金光散去,风惠然攥住荀酹的手,说:“走,我带你进去。”
“你还好吗?”荀酹紧张地问。
“这是我锁上的房间,自然不会有能伤害我的东西。”风惠然带着荀酹走进了房间,他转身关好房门,然后插着手靠在墙上,说,“你自己去看吧。”
荀酹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并不算大的房间里被许多高低不同的架子塞得满满当当,每一个架子里面都放着不同的东西,大到琉璃花瓶,小到一颗珠子,都被安置得十分妥当。每一个物件下面都贴着标签,上面是简单的话语,每一字每一笔,都非常熟悉。荀酹走到最近的架子前,上面是一块琉璃碎片,标签上写着“小石头打碎了娘娘的琉璃盏,被罚抄写五百遍。”
接下来是一个盛满不知名液体的罐子————“小石头受了伤又不喝药,该打。”
一张信纸,上面是鬼画符一样的东西————“能把符咒写成这样的,大概也只有小石头了。”
“小石头为我落下的第一滴泪,要珍藏。”
“小石头像个傻子,亲我竟然亲到了鼻子上!”
“炼法器消耗有些大,小石头给我做了丹药。”
“这次去凡间给小石头带了他最喜欢的无相花,他开心地亲了我好几下。”
“今天小石头又被娘娘罚了抄写,最后还不是我来写!”
“小石头跟隋凌骂输了,委屈得连饭都不吃了,我偷偷找来灵果给他。”
“小石头长大了,居然背着我藏东西!原来是在画我,好丑,但是好喜欢。”
“小石头非要给我的法器取名叫无相,拗不过他,罢了。”
……
最后一个格子里什么都没有放,只有一张纸条————
“想让你忘记,却又怕你忘记。便把记忆封存在这里,或许你会看到,或许不会。无论是谁,在什么情况下打开这个房间,希望能替我记住,曾经有一个泪珠儿,深深爱着小石头,至死不渝。”
荀酹转过身直接扑到风惠然的怀里,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将风惠然肩膀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这一次,风惠然让荀酹哭了个痛快。
直到刚刚房门打开,记忆循着主人的气息归来,风惠然才终于明白,天柱存留的记忆断断续续,不是因为自己还没到醒来的时候,而是当年自己奔赴命运之前已经将记忆拆分出来,把那些相爱的缱绻和旖旎全部封存在了这里。
终于,那个曾经的泪珠儿醒了,带着全部记忆,完完整整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