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郑海宁品行如何有目共睹,若非要女儿嫁人,女儿嫁崔家七郎可好?崔家家风清正,崔润林……”
信王一听到崔家气不打一出来,没等沈挽秋说完就重重打了她一巴掌。
沈挽秋捂住火辣辣的脸颊,眼眸中全是不可置信父亲会对她动手,昔日慈爱且于她有求必应的父亲仿佛不在了。
“崔府?做你的春秋大梦,人家瞧不上信王府。沈挽秋我告诉你,郑海宁你不嫁也得嫁。”
沈挽秋听完信王的训斥,拾起瓷片用力抵在脖颈处,皮肉被锋利的瓷片划破,鲜血渗出。
“父亲不怕我死在王府,您无法给郑家交代吗?”
信王冷哼一声,“信王府不止你一个郡主,四娘五娘虽没你漂亮但也不差,是继续当尊贵的郡主还是做孤魂野鬼,三娘你看着办。”
房门开而又合,屋内只有沈挽秋瘫坐地上,她放下抵在脖颈的瓷片,下午的日头洒在她身上,入夏时节她却感觉浑身发冷。
沈挽秋大笑,笑自己的自以为是,亦笑自己的无能为力,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
知女莫若父,父亲说得没错她舍不得死,倒不是贪恋权势,只是不管是纵身跃入湖水的冰冷,还是利器划破皮肤的疼痛都让她失去奔赴死亡的勇气。
之所以频频寻死不过想借此换来父亲的怜惜。
家中姊妹父亲最是疼她,她不相信父亲会不顾念父女情分。
沈挽秋仰面躺下微阖双眸,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已经入夜。
月色清凉如水,清晖落她满身。
“郡主,王妃来了。”
信王妃宇文筝,长她四岁的继母,她来有何事?
沈挽秋身为郡主有属于自己的一份骄傲,她直起身来拢好衣裙,让宇文筝进来。
“王妃是来看我笑话的?”
宇文筝着湖蓝衣裙,戴金饰玉簪,有不属于她年纪的庄重。
“不是,我是来帮郡主的。”
兰院卧房未点蜡烛,只有一室月光,沈挽秋不喜欢这位继母,贪恋王府富贵凭青春貌美独得信王宠爱。
但今日借盈盈月色,她瞧见宇文筝眸中有怜惜。
原来是在可怜她。
她是平阳郡主,身上留着沈家的血,不需要宇文筝的可怜,“滚,本郡主不需要你假惺惺。”
宇文筝不恼,凑近沈挽秋说了几句话便施施然离开。
屋外的兰草随风摇曳,人忽至鸟雀四散,宇文筝的衣裙飘逸无端让人想起江海湖河。
定江永州河段突降暴雨,江面波涛汹涌,林青梧与沈云归因赶时间而乘客船回京,怎料遇到天降暴雨。
一道闪电劈开漆黑天幕,定江河面被照得惨白,甲板上船工奔忙收帆。
林青梧亦是头一次遇到暴雨行船,衣摆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桅杆连着一段横木栽进浪里,溅起数丈水花,船身微微倾斜。
林青梧脚下踉跄了一下,她后背的伤将养的差不多了,遇到下雨天还是有些发痒。
巨浪掀过船头,忽然有人疾呼船舱进水了,整个船上的人慌作一团,甲板上船工身披蓑衣,裤腿虽高高挽起却还是被水浸透。
大部分暗卫派去押解宋化,林青梧吩咐春醪带余下的几名暗卫帮忙排出甲板积水,船客见状纷纷自备工具加入,甲板积水悉数排出。
紧接着船身又是一阵剧震,一道浪头越过船舷,河水瞬间浸过林青梧的脚踝,船舷外传来木材断裂的声响,甲板缝隙间开始渗出细流。
客船未撞礁石,也不是年久失修的老船,缘何会被几道浪头打断木材?
有人故意做手脚,让他们回不去庆京。
船眼看要沉,林青梧想不了那么多与沈云归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抱紧门板听天由命。
“轰隆”闪电过后又是一道惊雷,船尾是船娘撕心裂肺的哭喊,陶罐在甲板上滚动。
林青梧双手握拳,指节泛白,漆黑的夜色无垠,笼罩着她的恐惧。
江水不断灌进船舱,积水没过小腿,他们一行人怕是难逃此劫。
“沈云归,我可以给你答复了。我……”
真心瞬息万变,林青梧从不觉得自己是专情之人,只是在濒临死亡的时刻,她无比确定自己喜欢沈云归。
林青梧还没说完,一道紫色的闪电直挺挺地冲她劈过来,她来不及反应,还好沈云归拉了她一把,闪电落空。
她莫非上辈子得罪雷公电母?这辈子闪电照着她劈。
“没事吧?”
沈云归问道,没等林青梧回答,闪电又冲劈过来,二人躲闪不及,齐齐被劈昏倒。
这时浪头扑进主舱,龙骨断裂发出巨响,船身彻底倾倒,客船上的哭泣声顷刻间被水吞没,只有几块木板漂浮于江面。
岸边几名黑衣人目睹客船沉入无边江水,悄无声息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