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浅用空出的手伸出两根手指,按到宋十安的喉管旁,在他喉结上下滚动后,终于找准位置。
“就是这里。按上去,能明显感觉到,规律的跳动。这是颈动脉,属于大动脉。割开后,血会喷出来,人很快就会死,就算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不过这个位置,更难割到,因为有喉管,和肌肉的保护,恐怕,得割开半个脖子,才行。”
她喘着粗气缓了一会儿,又说:“你若有机会买到毒药,倒是也行,不过我估摸,服毒的痛苦,应该也更难忍。这两种死法,虽然也受罪,但相比上吊、投河,都要好受一些。”
“上吊身体会有求生本能,窒息的痛苦甚至能把喉骨折腾断。而且你家里人多,失败概率很大,喉咙肿起来吃饭喝水都不行,干遭罪。”
“当然,若你喜欢投河也可以。初冬时节最好,衣裳穿得厚,浸透水后极重,能助你下沉。而且那时水凉,身体很快就麻木了,溺水的痛苦也能快点结束。”
宋十安神情呆滞,带着匪夷所思的惊愣。
钱浅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语气有些低沉:“其实,寻死过一次的人,再次寻死的概率就小很多了。活着虽苦,但死也没那么容易。所以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再好好想想。我们的命运其实早已注定好了,没完成既定的宿命,想死也是死不了的。”
两人贴得紧紧的,所幸天已经完全黑了,即便这样紧紧抱着,钱浅也没觉得很尴尬。
宋十安一直没吭声,她轻笑了下又说:“待会儿万一我沉下去了,你就像摆动腿那样摆动胳膊,朝着有人声的方向划。你很有天赋,肯定能回去的。”
宋十安闻言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做好准备,走!”
钱浅再次游出去。
她早已虚脱了,能清晰地感觉到,游的距离一次比一次短,力量越来越小。
唉,果然还是淹死的。
这一刻终于来临时,钱浅并不害怕。
她只是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多管闲事,她还没有安排好绵绵,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可若命运就是如此设定的,她的确无力反抗。
想到这里,她喘着粗气说:“若你,活着回去,一定帮忙,安顿下,我妹妹。我有银钱,请你帮她,买些良田,让她可以,收租为生。就算你,还是想死,也麻烦帮我,安顿完她……”
钱浅终究脱了力,连停下蹬水的劲儿都没有了,瞄了一眼河岸边的绵绵,脸上满是不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肩上的男子向前推了一把。
“一定帮我,安顿咕噜噜噜……”
宋十安神色动容,回身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
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说不清,道不明。似是想探究她刚说的那些“死法”的真实性,又似是不舍喉间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微凉,但总归是扎下去了。
他怎么能连累一个全须全尾的好人,为他一个废人丧命?
钱浅耳朵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在水流的冲击下变了调,听不出是什么。
但不论是什么,她此刻都无力回应了。
她闭着眼睛边沉边想,也不知道这个程序设定是否只能做人?有没有做植物的可能性?小草、大树、花儿都行。还是人也行,只求这次缓存清除干净,别再让她带着记忆了。
她宁愿做个傻瓜,天真单纯勇往直前,也不想清醒又无力的面对这一切了……
突然,手臂被人拉住,随即一股大力箍住她的腰,快速带着她冲了上去。
钱浅露出水面,紧紧抱着对方的脖子,咳嗽着吐出两口水,诧异道:“你会凫水???”
宋十安神色怪异的将头偏向一侧,从嗓子挤出一声“嗯”。
钱浅怒声质问:“那你为何不早说?”
宋十安道:“你没问。”
“我……”
钱浅并不容易生气。如今很少有事能调动起她的情绪了,连昨日舅母来大闹她都没动气。但此刻不知为何,却生出一种无能的愤怒之感。
她以为这世界上,会游泳却选择跳河自杀的傻子只有她一个,想不到居然还有!她是迫不得已,他……好吧,大概也是迫不得已。如他所说,一个瞎子能甩开家人的机会实在不多。
“此事就当给你长个教训,好叫你记住,没这个本事就不要胡乱逞强,免得把自己搭进去。”
水呛的嘶哑已然不明显,温润好听的嗓音却吐出如此冷冰冰的训诫之词,他还不如是个哑巴!而且他是怎么敢这么理直气壮的?
钱浅还要靠他游回去,生生压下把人按在水里溺死的冲动,只撇嘴说:“公子下次寻死定要通知我一声。”
“嗯?”宋十安不解。
钱浅笑得阴森森的,“我来助你一程,免得你对自己下不了狠手。”
宋公子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拍拍钱浅的胳膊说:“抓紧我。”
钱浅完全没了力气,扒着他的双肩被他带领向前,口中不断指挥:“歪了,往左些。多了,向右些。”
直到脚下踩到实处,钱浅才松开了手。
刚才在河里就发觉这人好长一条,如今人立在地上才看出个子是真高,估摸差不多有一米九了。
虽然现下处在王朝鼎盛时期,但终究还是封建时代,人们吃的营养并不全面,个头这么高的人极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