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用过早膳无事可做,归梦便摆弄着几枚铜钱,想算算明铮现下如何。
她把手中铜钱连撒几次。
乾下巽上,变爻落在初九。
“复自道,何其咎……”归梦口中念念有词。
算得卦相小吉,她心中稍安。
明铮应当已然起程折返了。
紫芽在旁看不懂,倍觉无聊,忍不住道:“梦娘在家不嫌烦闷吗?听说城外琼花观的琼花现下开得最灿烂,好多人去观赏呢!不如……”
归梦趴在桌上,头也不抬:“不去。”
她打了个哈欠道:“人多定然拥挤,还不如在家清净自在。”
门外一把清朗熟悉的男声响起:“若是我邀你同去呢?”
谢炅倚着门框轻摇折扇,头戴青纱纶巾,一身靛青色锦袍,极是风流俊逸。
归梦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表兄今日好兴致,怎会想到来邀我赏花?”
谢炅笑道:“方才去见过姨母,知道你近日不大痛快,特来找你同去散散心。”
归梦想到他应当也知道侯峻之事了,当下点点头:“好吧,看在你诚心相邀,给你个面子。容我更衣。”
其时世人多有信仰。无论道佛,香火均是极旺。
归梦以往时常陪母亲去瓦官寺上香。这道门圣地琼花观却是第一次来。
归梦携了紫芽,谢炅也带着仆从,一行四人在道观门前下了马。刚下马,就已感觉到观内人声鼎沸。
清风拂过,送来了阵阵琼花的香气。
归梦不解:“今日有何特别,为何都赶在今日来赏玩?”
“这位公子你有所不知。琼花的花期不长,这几日是开得最好看的时候。传闻琼花是圣母娘娘进献给玉皇大帝的圣花,能祈福呢!所以观内香火这几日也是极旺。谁不想摘朵琼花祈福许愿呢?”道观门口负责牵马的杂役叹道。
原来如此。
赏花的同时还可祈福,倒也很风雅。
谢炅注视着一身淡杏色男装的归梦,笑道:“这位公子,这就请吧!”说着朝着观门作了个邀请的姿势。
归梦和紫芽均被他逗乐了。只要和这位风趣的表兄在一起,就绝不会觉得无聊。
琼花观名不虚传,围绕着正殿前后左右皆栽种着琼花,美不胜收。一丛丛琼花,花朵大若绣球圆盘,饱满润泽、洁白如玉,清秀淡雅,香气怡人。
“听说琼花又名聚八仙。八仙本是道教神仙,这琼花观的名字倒也相得益彰。”谢炅是文人习性,到哪都免不了品评一二。
紫芽随在一旁听着,指着前面笑道:“表公子说得不错,这场面可不就是八仙过海。”
远远看去,眼前是一条人组成的长龙。
这道观地界不大,游客又甚多,殿内祈福和求签问卜的都排起了长队,直排到了殿外好远。
队伍中的香客人手一支琼花,人声嘈杂,颇为混乱。
谢炅闻不惯殿内香烛的气味,打开折扇轻轻扇着:“表妹,你可相信?”
归梦淡然一笑:“信则有不信则无。这档子事无非是给迷茫者一个指引罢了。”她顿了顿又道:“我更信自己。”
“说得好。”谢炅看着面前拥挤的人潮,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叹道:“看来我们真该在家待着才是,此地确实吵闹。”
前方人群队伍中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归梦皱了皱眉:“好像出事了。”
她生来好事,自然要去看热闹,谢炅也只得跟了上去。
原本排得还算整齐的长队已经围成里三圈外三圈的圆形。
归梦和紫芽费劲力气也难挤入,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外围不时有人聚拢过来凑热闹,后面不断有好事者发问:“怎么了?怎么了?”
也有内圈前排的人随口回答:“有人晕倒了!是个老婆婆。”
归梦深知医理,众人围观对患者并无好处,当下心里焦急,又苦于挤不进去,灵机一动,大喊道:”谁的钱袋掉了,地上好多钱啊!”众人闻声,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过来,纷纷朝她的方向涌来,低头在地上寻觅。
归梦趁势找准空隙挤到最前。
只见一名中年仆妇正抱着昏迷的老妇人焦急地呼唤着:“老太君,老太君醒醒!”
归梦走上前,蹲下身子,伸手卷起老妇人的袖子,一搭脉搏,不禁眉头皱起,脉象很快,再探鼻息,呼吸也很急促。
那仆妇惶惑道:“你……”
归梦不欲和她多费唇舌,语速飞快:“我是大夫,想她活命就照我说的做!把她的脑袋放平!”说完她扭头对围观人群大声道:“散开散开,病患需要呼吸,不可围观,全都退后!”
谢炅和紫芽帮忙劝说,疏散开了人群。只有一部分好事者依旧遥遥围观。
归梦见这老妇人头上微微有汗,牙关紧闭,双目轻阖,当即将她领口松了松。
“有没有针线包?”
“有有有!”仆妇手忙脚乱地掏了随身的针线包出来。
原来归梦曾见家中年长的仆婢大多随身带着针线包,便留了心。此时也是抱着万一的指望问的,一问之下果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