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了吹笛女的身份,归梦便再也睡不着了。她忽地想到什么,从床上爬起来,举着烛台翻箱倒柜地寻找。
一旁守夜的紫芽被她动静吵醒,迷迷糊糊地问:“梦娘你找什么?”
归梦遍寻不到,焦急道:“你可曾见过那枚比目白玉佩吗?前不久我还曾佩戴过。”
紫芽叹了一声,起身挑了灯,从妆台屉子下摸出个木盒:“我见你佩过一次后就不用了,便收在这里。”
归梦取出那枚比目白玉佩,让紫芽去歇息。
她躺回床上,摩挲着这枚玉佩,心里却是百味杂陈,就那么辗转难眠间,已是东方既白。
谢氏已从侍女那知道归梦来月信之事,仔细交代了务必要注意这几日的饮食起居,又拿来不少滋补品,让厨房炖给归梦。
她叹道:“若不是你那乳母要留在高平陪伴她家人,如今你身边也不至于没个老成的照顾。”
归梦笑道:“紫芽她们伺候得挺细致周到了,母亲不必挂心。”
“她们也就比你大个两三岁,能懂得什么?左右这几日少些走动,切勿沾生冷之物。”
谢氏耳提面命,亲自监督,归梦纵然是一颗心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却是脱不得身,无奈至极。
好容易捱得月信离去,已是五日之后,她终于携了紫芽出门。
归梦想起,那日船家报上门户之时说的是“莳花楼”。
莳花楼,倒是有些耳熟。不就是之前那醉汉要卖女的去处吗?看来那里定是不少良家妇女的沦陷之处。
不知那地方是怎样的龙潭虎穴,但无论怎样,她都要闯一闯。
马车直奔明宅。
想来想去,这件事还是需得向明铮问清楚,邀他同去。
谁知到了明宅,却是大门紧闭。紫芽去问了门房,说主人交代过,这几日拒不见客。
归梦掀起车帘下了车,亲自去找那门房交涉。
她一整仪容:“我姓孟,与你家公子是好友,之前也常来。你忘了吗?”
门房不卑不亢:“记得记得。您是孟公子。但是我家少爷确实交代过,谁也不见。”
岂有此理。归梦忍住想破门而入的冲动。
他曾经的女人此时身陷风尘,他怎么还能闭门不出泰然自若?
归梦愤愤地上了马车,大声道:“去莳花楼。”
赶车的家丁小陈却不动。
归梦以为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
小陈一脸的为难:”那地方,我可不敢带您去。您也不方便去啊。”
紫芽在旁亦劝道:“那地方是男子寻欢作乐之处,哪有良家女子。何况您是何等身份。若是教人知道了,平白污了清白……”
归梦不以为意:“怕什么,咱们这不是穿着男装!你若害怕,大不了咱们带小陈一起进去。”
小陈唬了一跳:“女公子你饶了小人吧,若是让主君与主母知道,非打死小人不可。”
“行了,瞧你吓得。你若愿意进去给我当个随从那是最好,若是不愿意,就外面待着放风。出什么事我一应自己担着,快赶车!”归梦一声令下不容置疑。
莳花楼本是秦淮河畔闹市里的一幢两层的精舍。
远看倒还算雅致精巧,只是此时也是门户紧闭。
归梦纳闷:“已是日上三竿了,怎地不开门做生意?”
小陈解释:“这秦楼楚馆,向来都是做晚市生意的。”
归梦“哦”了一声,转而戏谑道:“小陈,你这般了解,方才驾车也是轻车熟路,你莫不是来过?”
小陈吓得连连摆手:“小人哪有福分来这种地方,这莳花楼出入的都是达官显贵……京师最出名的倡伎都在这呢!小人平日驾车经过此地难免有个印象,故而认识路……”
紫芽有些担忧:“那难道咱们要晚上再来?梦娘你要寻的人确实在这里面吗?”
归梦如何能等到晚上?她摇摇头:“十有八九吧,反正先进去找找看。”说着就让小陈叩门。
连叩了几声,才有人应声,大门斜开了一条缝。
隔着门缝的是一只男人的三角眼,打量了他们一眼,懒懒道:“几位爷来早了,女娘们都还没起呢。”说完就要把门关上。
小陈急忙伸手拦住:“我们要找人。”
“找谁啊?”
归梦听对方语气冷淡,朝紫芽使了个眼色,塞了块银饼过去:“让我们进去再说。”
钱是硬通货。那门立刻开大了一些,将他们让了进去。
有些恶形恶状的方脸三角眼男仆,此时带着笑,腰也躬了些:“这位官人,且稍待,您找哪位娘子,小人先去通传一声。”
“唔……”归梦用折扇半遮着脸,四下打量着莳花楼的内院,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脂粉气甚重。
此时院内安静,只有寥寥几个仆妇在洒扫擦洗。
“有一位善吹笛的锦瑟姑娘,可在这里?”归梦低声问道。
男仆迟疑着上下打量归梦一番,笑道:“锦瑟近来可是我们莳花楼的红人,并不见寻常客人。”
一阵浓烈刺鼻的脂粉香风飘来,打扮鲜艳身材丰润的中年妇人妖妖娆娆地走了过来:“哟,又是谁要见锦瑟啊?她近来的行情可好得很呢!”声音酥软,让人听得骨头都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