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班的语文默写是按照错几个字重新抄几遍规训的,如果错五个字以上就得重新默写。
他们班允许提前背诵,只要背出了,就能去陆图遥那儿默写,班里以周宁静为首的几个卷王已经开始背《赤壁赋》了,天天在那里“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讲台之下”“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板栗”“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茭白”地乱讲话,杨后骏酸溜溜地说他们这是卷魔怔了,呼吁大家不要内卷,可惜没几个人听得进去。
“咱们语文课代表都没背那么后面,他们背什么赤壁赋啊!”杨后骏嘟囔着,开始抄标题。
“诶,箐箐你背到哪里了?”江珊言问贾箐箐。
“我?”贾箐箐指着自己,善良地微笑道,“《劝学》。”
“啊啊啊!”杨后骏咬牙切齿,下笔都重了两分力,“你们一个两个……”
杨后骏猜得不错。语文老师过来就是为了默写的事,她给曲潍名单后便走了。
曲潍发完默写本,走回讲台。他拿起粉笔,在黑板的右下角写上要重默的名字。
第一个就是杨后骏,后面跟了一个“7”。杨后骏含泪抄写,江珊言则在旁边挖苦他要抄七遍。
“你不行啊,今天不是还说自己是zero吗?”江珊言笑眯眯地说,“0和7之间差的可大了呢。”
“诶呀你真烦人。”杨后骏没空斗嘴。
江珊言见杨后骏吃瘪别太开心了,乐得牙龈都看得见。
杨后骏的写字速度很快,字又大又有点连笔,聊几句话的功夫就抄到第二句了。
趁着大家伙都回位子了,戴昊光站起来喊:“我问一下,你们有谁没拿到物理小测卷?”
众人纷纷翻找卷子,探头探脑的,就是没人站起来。
“真没人吗?”戴昊光扫视全班,见无人回答便坐下了,坐下后又怕大家待会来烦他,推着眼镜补充一句,“我待会把多的卷子放讲台上了,要是发现没有了,自己上去拿,再没有也不要来问我了。”
曲潍总共写了八个名字,写完最后一笔,满意地放下粉笔。
曲潍的字是公认的好看,清楚又有笔锋,不亚于陆图遥的板书。这些名字与旁边龙飞凤舞的“数学作业”四个字相比,简直是降维打击。
江珊言望着黑板上的“杨后骏”三个字,扭头瞅了眼杨后骏作业本上的名字。她拍拍杨后骏的作业本,重重叹口气:“没救了。”
杨后骏:“你礼貌吗?”
“好了,那么……”曲潍转身后,声带就卡住了。他的耳根在三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开始发烫。
好在前排的同学更在意哪几个倒霉蛋上榜,无人在意他逐渐变红的双耳。
曲潍假装只是忘词了,自然地举起名单,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开始复述陆老师吩咐他的事:“额……因为陆老师下午有事,要默写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找我默写。”
那些被写上名字的同学一听是到曲潍这里默写,瞬间响起欢呼声。
“好耶!”
“我就说我的福气在后面吧!”
“哈哈哈哈!老子又活了!待会打球去!”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吼吼吼吼吼哈哈哈!”
……
在一片猿猴的叫声中,坐在前排的同学问曲潍:“那司慧黎呢?她上午不在,她要不要默写啊?”
曲潍思忖片刻,回答道:“老师没说,但她应该跟着你们一起找我默写吧?”
底下同学指着那个问问题的人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干嘛提啊?老师本来都忘了司慧黎了哈哈哈——”
“我靠,你不怕司慧黎拉你看恐怖片啊?”
“干嘛啊,我就随便问问,你们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叫爸爸的话我大概就不说了。”
“士可杀不可辱,义父——救救孩子吧!”
……
曲潍回位子时,杨后骏笑得跟疯子一样:“哈哈哈哈司慧黎她最后还是逃不过哈哈哈哈,又有一个人要陪我重默了!”
后桌的同学看了杨后骏一眼,默默往后挪。
曲潍:“……”
江珊言身子后倾,小声地提醒曲潍:“别理他,他已经走火入魔了。”
陈瑟肯定地点头道:“没错,他已经魔怔了。”
曲潍望向陈瑟,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坐在江珊言腿上的贾箐箐回答道:“他就是因为不用抄,所以才过来找杨后骏炫耀的。”
“哥们两篇加起来才错了四个字,”陈瑟嘚瑟地打开默写本,摊在杨后骏眼前,“什么叫实力。”
杨后骏像斗牛犬般挎着脸,不过一想到待会还有人陪他默写,又有点好受了:“没事儿,爸爸也不需要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儿子,待会有司慧黎陪我。”
杨后骏刚说完这句话,盯着教室前门的贾箐箐“嗖”地站了起来,声音罕见地响亮:“啊,慧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