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水绿绿如愁,宋孝濂携家眷、奴仆登舟而去。
过不多久,芳沅出舱望远,独立舟头。因风大,吟烟来送了一件披风,惊觉粉上泪痕,叫道:“四姑娘怎的哭了呢?”
宋立也掀了帘,笑道:“我倒有一句赠姐姐:倾国倾城恨有余,几多红泪泣姑苏。”
芳沅只道:“我想我三哥哥呀。”
“四姐姐有《临江仙》,‘帘卷池心梧叶堕,翠帷雕栏初寒。薄铅残黛称花冠。幽闺小槛,麝烟鸾珮暗。山枕秾妆何处去,离愁别恨千般。不堪心绪正多端。镜奁长掩,头上琉璃残。’我以为‘琉璃’二字不好,‘琉璃’‘流离’,属流散离别之意。你这两个丫头,叫‘吟烟’‘咏絮’,烟、絮皆不坚牢不长久,是易流散、易流离之物,也不好。”
芳沅便笑道:“学了点文章,倒卖弄起来!你陪爹爹去吧。”
山隐隐,银盘一青簪,水如罗带绕山去。
艄公摇橹,芳沅仍一个人立于舱外,衫裙绿,披风白,风华好。是她最宜青碧之色,青烟,青山,青云,青岚。水天辽远,无穷无尽……又过一刻,便已靠岸。行人如断魂。丫鬟们将芳沅扶过来,在墓前将祭拜时,山径上步来一个牵驴的老比丘尼,托一铁钵,阿弥陀佛地上前化缘。宋孝濂叫家奴赏了些银钱。她得了钱,却不走,望芳沅而笑:“此女败坏门庭,不如舍与我剃去头发。”宋孝濂怒道:“出家人勿造口业。”她一再笑说:“不如舍与我吧。”宋孝濂也只道:“去,去——”将她往山下赶去了。芳沅半藏在后,不解其意,想来必是与男子有关。芳沅本有个三姑姑,叫宋敏,爱一个叫“柳郎”的男子,思慕成狂、成痴、成魔,一生未嫁,三十而终。她很为姑姑不平,姑姑是个好女子,如何不配那个“柳郎”?往年,三姑姑常与她、与嫋嫋斗草、簪珠花,还将一阕《生查子》以簪花小楷题于那一只大红金鱼风筝上:
春山烟欲收,天澹星稀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
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引用:《花间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