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庭风起,积雪皑皑如白头。
李元妃今日起了早,梳洗打扮一番,再嘱人取了些菊花茶来。
一盆兰草抽了新芽,发了雪白的花穗子,与零散几卷《女诫》等书一同搁在红木博古架子上。李元妃就在架子北侧,一道织锦帘子后,品茗、读书。兰草疏影中,李元妃头戴凤凰点翠与宫花等物,所穿的是一身檀色,上绣牡丹清供图,衣襟处挂了一串水晶十八子压襟。她已非少女,而韵味不减。说她是丽人,还嫌难拟其风姿。看过了书,她又取来些针线,要拿珍珠穿一条璎珞。春芜一见,以为娘娘是难得地动了女儿心。可是,针尖儿那般锐利,不可伤了主子的一双纤手;针眼儿又小,若娘娘看坏了眼睛也不好。春芜思量再三,便搁下茶托,道:“娘娘,何不歇上一歇?”
“晨光正好。”李元妃手上不停,“我等得,日头等不得。赶个新鲜,把珠子串上,才行呀。春芜呀,怎不见绿蘅那丫头?少了她,还真寂寞。”
“娘娘,想必她是被什么事拘住了。我看看去,能帮,便帮一帮。”
春芜出了门,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叫碧湘的宫女。这碧湘虽不比绿蘅的娇俏,倒也是个十分温柔的可人儿。她天性不喜艳色,妆饰一律素淡,一袭深茶色,分明是二九年华,这倒把人给穿得老气了三分。她忙叫住春芜,说道:“绿蘅病了,一早发热,正躺着呢。”春芜便问:“可服了药没有?”碧湘面似严肃,回她:“服了,烧也才退了。我去瞧过,她只是浑身不得劲儿呢。宝珍金珀她们俱忙着,我也忙着。如有个人去看看她,给她倒点水什么的就好了。我现去知会娘娘一声。”
春芜便去探她。
揭了门帘子,她就见绿蘅侧卧在榻上,拿背对她。春芜轻轻唤了两声,绿蘅才转了头,且惊且喜道:“竟是你呀——唉,我嗓子生疼,怕是说不了两句话。”春芜就扶她坐起,道:“是老天开了眼,要罚你这多嘴多话儿的呢。前夜风急雪大的,你也不添个衣裳。这会子你病了,无人与我斗嘴,好生没趣儿。”
“受了风雪的,也不只我一个。怎的你就好端端无事,我就病来如山倒呢。”
“我存了好心来探你,你反要咒我不成?”春芜笑道,递去一盏热腾腾的茶,“哎,绿蘅,我问你,身上可好些了?”“好多了。”绿蘅呷了一口茶水,又想起什么,连说话声儿都打了战,微有嘶哑,“春芜,你信不信鬼神之说?”
“你呀,无事说鬼,病糊涂了?”
“不。”绿蘅脸色蔫儿黄,“前夜风雪闻鬼哭,是不祥,是晦气。我这病来得蹊跷,莫不是冲撞了什么孤魂野鬼?”此言一出,两人皆被吓住。还是春芜先嗤嗤地笑出来,拿手搭了她的额头,说道:“——也不烫呀。哎,我看你才是——才是那话痨子鬼。正病着呢,才嚷嚷嗓子疼,这会儿就诌出通篇的什么‘孤魂野鬼’来。有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鬼来我杀!”
“春芜——”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