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河间说:“皇上可有什么日常所用之物?”
完颜雍道:“惟笔墨纸砚耳。”
便命人将这些文房之物取了来,请刘河间验一验,一验再验,皆无异常。忽而,完颜雍道:“前些日子,倒是有人送来过一些返魂香,传说能引故人之魂。我十分喜欢,日夜都点着。”刘河间说:“还请也取来一验。”宫女将一盒剩下的返魂香拿了来,刘河间观其色、嗅其味,又命他们将此香块捣磨成粉……原是在白檀、龙脑之中掺了些微曼陀罗粉。日夜焚烧,毒在分毫之间,故无察觉。刘河间道:“皇上,是此毒无疑。”完颜雍心中一骇,说道:“枕畔之人,心毒若此!传令下去,将小梁才人捉来审问!”刘河间又负了医箱,将告辞而去,完颜雍笑而挽留道:“先生大医精诚,何不留在我太医院中?我可封你做四品保宜大夫。”刘河间也笑道:“‘上医医国,其次疾人,固医官也。’我只是一介医人之官,而非医国之官,见识鄙陋,才不堪用,只是云游中都,偶见皇榜求医,才匆促进宫罢了。皇上如有心,当重民生,察民情,顺民意,安民心啊。草民真宗子这便告辞了。”
“官可以不做,赏赐却不可以不取。”完颜雍又道,“我愿奉黄金百两,供先生开宗立派讲学之用。倘若不受,便是抗旨。”
刘河间只得谢了恩。
又数日,完颜雍夜卧床上,忽听疾步之声,便急提了佩剑跃下床去,将一柄匕首从来人手上打落,如电光一痕。侍卫们惊动而来,灯火照见是一女子,抬起头来,却是尔萍姑姑。她含恨而咒:“早知如此,我就该多下些曼陀罗,毒死你这金狗!”
“是你主子的意思?”
“我主子?”她笑道,“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你不过是个奴才!”
“我是秦国王完颜宗翰的外孙女。”
完颜雍疑道:“秦国王一脉早已被完颜亮屠戮殆尽,怎会多出个外孙女?”
“完颜亮……完颜亮……”尔萍叹道,“我也曾将毒下在他的茶水之中,可惜那茶碗落了一只飞虫儿,他便没有饮下……我外婆是大宋顺德帝姬赵缨络,被完颜宗翰这无耻奸贼抢作了妾室。我阿娘品貌一流,生下我之后,又被完颜亮收入后宫;一入宫门,浮沉似海,身不由己,不得善终。我也怨,也恨,靖康之耻,一日未忘,是你们这些金狗侵我河山、屠我黎民、害我忠良、灭我满门……我蛰伏宫中,夜夜流泪。欠下的债,一定要还;该报的仇,也一定要报!一日,小梁才人叫我送些香药,我便有了主意。她当真是个无辜之人,还眼巴巴等着复宠呢。”言至此,便是放声而笑,“若要杀我,你便杀吧,可恨我活不到大金亡国的时候!我死之后,也必化厉鬼,夜夜徘徊于宫宇,盯着你,瞧着你,看着你,直到你咽气,你的儿子咽气,你的孙子咽气……这国,必有灭亡之日!靖康之耻,一日未忘!一日未忘!”
“拖下去!”完颜雍怒喝,“连同小梁才人一起,砍掉这妖妇的头!”